“都收拾好了?”
女詭嗯了一聲,下意識伸手扒拉了一下包袱。想了想,把它抓起放在腿上。
“剛剛檢查了一遍,應該沒什麼遺漏了。……這麼晚了,你怎麼過來啦?”她從包袱上移開視線,看著前頭站在燈下的言景瑞。
外頭的風似乎又起了,一下將虛掩的窗推開,微冷的風刮進屋中,吹得蠟燭兩頭晃動。言景瑞的臉在燈下看不真切,光影晃蕩,不知為何覺得他的表情有些黯然。
“我想和你說說話。”言景瑞淡淡地道。
女詭微一愕然,哂道:“你想我跟你說些什麼?”
言景瑞淺笑,拖了張凳子坐在燈下,隔了三尺遠看著女詭。
“……你,想要過什麼樣的日子呢?”
女詭愣住,“這我還從未仔細想過……你讓我想一想~”
言景瑞依言點頭。
她仰臉看著瓦頂,想了許多,想了許久,夜來呼呼風聲穿得窗門細聲呻吟,她從沉思中驚醒,卻猶如夢囈般喃喃道:
“宮中奢華造作,勾心鬥角,終歸不過是黃粱一夢。我曾讀魏晉之書,讀到《招隱詩》——‘來去捐時俗,超然辭世偽,得意在丘中,安事愚與智’,甚為渴慕。若有朝一日,能朝鋤田,暮歸飲,與所愛之人偏居一隅,淡然自若,豈不快哉?”
言景瑞聽著麵色發青,神情卻隱匿在幽暗的燭光下,女詭一味思想,竟沒發現他的不妥。
可歎他不僅遲了荼浩羽一步認識女詭,還錯行了一步。若他此時還是閑雲野鶴之身,並沒有錯想著得到江山便能得她,他是不是就會有機會去競爭?
他看著女詭向往的微笑,意亂情迷。
訥訥地道:“你……”為什麼喜歡荼浩羽?為什麼喜歡的不是我?
然而,等他瞧清楚了對方眼中的清澈時,他從自怨自艾中清醒過來。
此時她正抬起頭來問:“那你呢?你想過什麼樣的生活?”
“我嗎?”言景瑞苦笑。“現在的生活吧。”
看著女詭一臉不敢苟同的樣子,他心裏格外不好受。
他何嚐不想和心愛的女子歸隱山林林?隻是,他曾一時衝動,幻想過要擁有眼前的女子,可等到理智壓到了衝動,那種想法便成了毒藥,假若心中存了這樣的想念,便無異於飲鴆止渴。
或許他早應該對女詭的控訴置之不理才對,對女詭的感情他也不會再深思原因。
但現在想清楚了。於是不能再想下去了。
言景瑞站起來,深深地看著女詭。
“其實在你心裏,深山或是皇宮都無甚區別。有區別的隻在於你愛的人在哪裏。……女詭,如果,如果……不,我必須告訴你,我愛你……你能留下來嗎?能為我留下來嗎?”
對於他的告白,女詭覺得事出突然,格外不能接受。
非常遺憾。她的心已經無法安放別的人了。這二十多年來,日日看著那人成長,日日陪伴於他身邊,無論歡喜憂愁憤怒悲傷。他的一切已經深入了骨髓,無法割舍。
當深明這一點之後,其他的人怎麼可能進得了她的心呢?
言景瑞看著女詭的臉,忽然說道:
“你不用著急回答我的,你再好好想想吧……今夜三更時分便要出發了,你好好休息吧,差不多時辰我會過來叫你。”
話未說完他已回過身去,忙不迭地推門出去,腳步竟有些踉蹌。
女詭猶是鐵石心腸也覺得心中苦痛,看著他連門也沒關,飛快跑出了院子——
“對不起,我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