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那位姑娘,她黑眸中那不顧一切的寒光,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竟起了一絲憐憫。眼看著身邊的魔尊沉默不語,蓄勢待發像是要殺掉那個姑娘硬闖時,鬼使神差般我開了口——
“姑娘,咱們又沒得罪你,無冤無仇的,有話好好說不行嗎?退一步,你放我們過去,你繼續等你的那什麼……舒空不就是了嘛!兩全其美有什麼不好?”
那姑娘聞言,輕輕瞟了我一眼,眉目之間似有悲切湧上。她好一會才開口:“不……我以我的血起過誓,不等到舒空這幻境絕不能消失,要是這幻境不見的話,我也會死的。”
語鋒一轉,她的語氣又變的有些淒厲:“可是我還沒有等到他來,我怎麼能死?哼,你們有本事就殺了我,我就算是化為厲鬼也要守護這個地方不讓你們踏出一步!”因為營養不良她的頭發十分色黃幹枯,纖瘦的身影宛如一隻幽靈。
這時候魔尊居然開口了,他說:“你早就死了。”
那姑娘一愣,連我也是一愣。
半晌那姑娘臉色變得極為難看,渾濁的眸子“噌”的冒出一團怒火,她憤怒的指著魔尊:“你胡說!!我沒死,我要死了怎麼會在這裏!”
我心裏嘀咕,你要是真的沒死的話,那還真不該在這裏。
“是不是胡說你心裏清楚。”魔尊繼續不鹹不淡的揭開別人的傷疤,“你有多久沒有照過鏡子了?”
這一句話宛如雷劈,那姑娘突然不動了,宛如木偶一般愣愣的看著魔尊。半晌她回過神來,跌跌撞撞的走到那條小溪前麵,極慢極慢的低下頭,仿佛花了一個世紀。
突然,她就哭了,淚水像是晶瑩的珍珠,一顆一顆落在小溪裏,濺起小小的水花。不像剛才那般瘋狂地大哭,此刻的她連一絲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我曾見過這麼悲慟的哭,在顏成死掉之後,秦扶惜也是這般哭的。
“……我好像想起來了。”那姑娘嘶啞的開口,她一隻手按在太陽穴一隻手緊緊地攥住胸口衣襟,似乎很痛苦的模樣。
我終是不忍,掙脫開魔尊一直拉著我的手,他睫毛顫了顫但終是沒有說什麼。我毫不猶豫的走到那姑娘的麵前扶起她,她抬起頭看我,黑眸蒙上了一層淚霧,眼神像是小鹿般純淨迷茫。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這個瘦到過分的姑娘,我始終感覺不到害怕,反而同情之心油然而生。
“你……能講講你的故事嗎?我看看我們能不能幫到你。”我輕輕的對她說。
她衝我淒然一笑:“你真願意聽?”
我點點頭。
【第一世】
黃梅時節家家雨。
她抬起頭看了眼茶棚外麵的天,烏雲密布似乎有千鈞重,小雨還是淅淅瀝瀝的下個不停,隻怕是還要下幾天。她歎了口氣,收回了目光,繼續專注於手中的工作。
娘親囑咐過,即使生意慘淡,還是要把曬幹了的茶葉隨時拿出來翻翻,不然怕是要潮了。其實爹爹不怎麼同意她來管這茶棚的事,說她已經是二八黃花大閨女了,怎可隨意在外麵拋頭露麵,應該找個人嫁了才好。
爹爹那些嘮叨,她聽聽也就算了。她家貧窮,就靠著這破爛的茶棚勉強維持生計,爹爹娘親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常常要到藥房去揀藥。如果她嫁入夫家,爹爹娘親這邊可怎辦?所以為此她一拖再拖,拒絕了城西媒婆給她說的好幾門親事。
娘親沒有爹爹那般急,總是溫婉的對爹爹說青兒還小,怕是還沒有過心上人,你那般猴急做什麼。
果然還是做母親的了解女兒的心,知道她不應那幾門親事,還有個原因那就是——沒有看中眼的。她在母親的目光中羞紅了臉,母親笑著拉過她的手,拍拍她又說你瞧青兒眉間的那點朱砂血痣,大約是前世情人心頭的一滴血,他們都還沒有相遇,孩子他爹你著什麼急?
想到這兒,她下意識的摸了摸眉間的那點朱砂血痣,嘴角彎了彎。她覺得自己大抵是不怎麼相信這來世今生的,但是母親的話卻令她暗生期待。
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個人的話……那他會是什麼的模樣?高矮胖瘦?英俊普通?漸漸地她分了神,停下了手中的活,自己就那麼呆坐在那裏,懷揣著少女情懷勾勒著心上人大致的模樣。
“咳咳……”茶棚外有馬蹄止步的聲音,接著門簾一掀,便走進來一個白衣公子。
她匆忙的放下手中的茶擔子,準備招呼這稀有的客人。但在轉過頭看見那位公子的刹那,她的心突然被狠狠一擊。周圍的一切在瞬間都化作了浮影,天地之大,而在她的眸子裏似乎隻能看見這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