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若瑤為程延仲擦幹了眼淚,想著讓他從傷悲中走出,說:“延仲,我為你舞一段吧。”
“不用了。”程延仲搖頭,無力地說:“若瑤跳舞時,眼裏隻有我爹。”
“那就不跳了。”蘇若瑤坐下,聽出他心中對自己曾*一事還是耿耿於懷的,是啊,那是他一生難以抹去的痛。
蘇若瑤本想讓他開心些,可一句話就讓他更難過了。
程延仲覺得剛才那句話傷了自己,也傷了蘇若瑤的心,真不該說,但話已出口,收不回,就說些開心的吧:“若瑤,既然回來到我身邊了,就住在郡王府,讓如嫣給你安排一間住處吧。”
程延仲伸出手,蘇若瑤握住了,她對此早有打算:“延仲,我想去修道,為我曾經在程家犯下的錯而修道。”
程延仲心中“咯噔”了一下,但也沒反對,沒有像年輕時那樣極力挽留,都遵從各自的想法,還關心地說:“去修道,也好,那以後我和如嫣都不在你身邊,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也不用我擔心,你一人在外那麼多年都過來了。以後,我常去道館看你吧。雨虹的骨灰盒,去讓如嫣拿給你吧。”
“延仲在這戰亂中,還為我保存著?”蘇若瑤不敢相信地問,因為她自己都忘記了妹妹的骨灰盒還未下葬。
“嗯,留著呢,等你回來取。”程延仲說著,閉眼休息。
“延仲,今生始終是我對不起你。這個,這個蘭花園真好,留著它給如嫣和你。”蘇若瑤說話都語無倫次了。
她離開了,回頭看了程延仲一眼,他搖著椅子,沒有再回話,心中悲哀:好不容易等到你回來,見個麵就要走,你還是對我那麼狠心。可是,若瑤,你一直是我心中的浣紗明珠,不管你做錯了什麼。
蘇若瑤很難過程延仲沒有和她道別:今日重逢太肅靜,太平淡了,時而無話可說,時而尷尬。延仲,我已不適合在你身邊了,保重。
蘇若瑤離開了郡王府。不久後,程延仲突發病,誰都不知道是什麼病,看他的樣子像是不久於人世,很激動,很痛苦。
曹如嫣握著他的雙手,作最後的道別,程延仲望了一眼另一邊,激動中一絲落寞。曹如嫣將他的右手放在另一邊,他在痛苦中離世。
讓程延仲薨的原因很多:父親被誘殺,祖墳被挖,兒子程乾*,還有誰也不知的初戀蘇若瑤不在側。
就此,才三十九歲的民族英雄國姓爺程成功英年早逝,讓人淚水潸然,唏噓不已。
蘇若瑤在道館“素心館”為程延仲祈禱:程延仲,下輩子,和曹如嫣恩愛一生,不要在人生中途遇到突然出現的罪惡的我,蘇若瑤。
為程延仲祈禱後,蘇若瑤為程迪智祈禱:程迪智,你讓我來找令郎程延仲,我已將你的話帶到,算不負使命。而令郎卻在你離世一年後隨你去了。他有全部閩南,台灣民眾為他祈福,流淚,送葬,他短暫的一生,活得轟轟烈烈,去得輝煌坦蕩。程迪智,我曾讓你得家千瘡百孔,讓你與令郎之間留下一道填不滿的坎。我為此修道贖罪。下輩子,你別再與我相遇了。
一身道姑打扮,來到了素心館的溪流旁,蘇若瑤想到小時候,一位算命人在村口擺攤。蘇若瑤好奇地走上前去,算命人對她說:“丫頭生得好看。”
當時幼小稚嫩的蘇若瑤問:“爺爺,人人都說我好看,說我將來憑著相貌,一輩子不用吃苦。你會算命,你說別人說得對嗎?”
“說的對,你的美,會讓你一生富貴相隨,榮華相伴。”算命人笑得神秘,也不知是真是假。
現在想來,算命人說得對,但隻說對了一半,另一半沒有說出來,亦或是,算命人完全在胡說,逗我幼小。
自逃難到程家,後又離奇到了紫禁城,的確是富貴榮華不離,但開心的日子如曇花一現。
曾有多少人對我喜歡,豔羨,愛戀,仰慕,癡情,到頭來,卻終成這空山新雨後的白雲深處。
蘇若瑤拿出自己那塊絲巾,初遇程迪智時,乞討時用來換一碗粥的那塊絲巾,開啟自己命運的那塊絲巾。她伸手,絲巾隨秋風,從她手裏飄走。
她看透自己的一生,為一個“執”字所累,念著“曾散天花蕊珠宮,一念墮塵中,一念墮塵中,一念墮塵中”,對著鬱鬱蒼蒼的山林和飄走的絲巾說:“我的命運,起於你,也終於你。”
絲巾飄到遠處,看不見了,蘇若瑤走向空山中的素心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