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天成抱香(1)(2 / 2)

就在此時,密封悶熱的窖房內突然升騰起一縷極細微的香氣,在渾濁的熱氣和汗臭氣息中如同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綻放,香氣旋即擴大彌散。周繼堂呆了呆,深吸了一口氣,旋即麵色狂喜,一個箭步轉回去,卻見那廂蒸酒的竹管內酒水淅淅瀝瀝流淌下來,而栓子等夥計酒工一時控製不住激動的心情,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嚎啕大哭,流淚滿麵。

出酒了!終於出酒了!

柳長春驚喜交加,分開酒工闖進去,用酒舀子接了些許酒水,湊在鼻孔邊嗅了嗅。

他回頭來望著薛念祖,兩行清淚津津而下,整個身形都在顫抖。此番釀酒差點功敗垂成,他的壓力最大,一旦逍遙春落選,他自覺就是運昌隆的罪人,對不住薛念祖一直以來的倚重和信任。

薛念祖如釋重負。

薛念祖深吸了一口氣,轉身來麵向走回來的周繼堂和藺世貴等人,哈哈大笑道:“周參議,藺大人,諸位,且請客廳待茶,待新酒出來,容薛某設宴請諸位嚐嚐新酒如何?”

周繼堂也大笑:“也好,那就叨擾薛東家兩杯酒了!”

……

周繼堂的下屬留在窖房內監督運昌隆後續出酒的全過程,薛念祖則去客廳待客。此番酒是出了,雖然在最後一刻,哪怕運昌隆出酒的量不及其他酒坊,但也不算違規,過了第一輪的篩選。

客廳內談笑生風。

柳長春麵色複雜古怪匆匆走進廳來,伏在薛念祖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薛念祖愕然,起身向周繼堂和藺世貴抱拳拱手:“周參議,藺大人,容薛某去去就來!”

周繼堂不以為意,繼續跟藺世貴攀談品茶,薛念祖則與柳長春並肩而出,直奔窖房。

酒出了,通過測評沒有問題,這一窖酒按規則掐頭去尾略經調製之後,剩餘成酒一百九十六斤。在數量上不及其他各家,但畢竟列入前十之內。

“到底怎麼回事?”薛念祖壓低聲音道。

柳長春無語,揮揮手,栓子小心翼翼端著一碗酒走過來,遞了過去。薛念祖接過嗅了嗅,又略嚐了嚐,麵色頓時變得無比精彩。

酒的品質絕對沒有瑕疵,隻是口感卻與逍遙春截然不同。

用釀製逍遙春的法門卻釀製出另外一種新鮮口感的酒來,這讓柳長春和栓子目瞪口呆。

與逍遙春相比,如此新酒的香氣濃了不止一成,略一品味,像極了山穀幽蘭初綻那一瞬間的濃而不膩,曆久彌新。薛念祖默默又小啜了一口酒,然後閉上眼睛,任憑甘咧的酒液攸然滑過舌尖,潤潤地過喉,滑滑地入嗓,暖暖地浮動在腹間,徐徐地遊離在鼻吸裏,悄悄地潛進血脈中……飄著芳香散著甘甜,似乎輕輕柔柔就成了身體的一部分。

真正的口齒留香,毫不誇張。

薛念祖眸光閃亮:“柳先生,此酒入喉溫和,與逍遙春相比,酒性不烈,這算是意外之喜、妙手天成嗎?”

柳長春喜笑顏開:“東家,論品質,這窖酒絕不低於逍遙春,隻是口感差異太大,尤其是這香氣聞起來輕微回味起來悠長,著實是人間難得一見的瓊漿佳釀。隻是柳某非常不解,我們本來是釀製逍遙春,卻出了這種口感奇特的新酒,不知原因何在?”

“窖池先不要封,挖空,容我們慢慢找找原因。當然,也不能排除有人背後破壞的因素。不過,先請客人嚐一嚐我們的新酒,至於其他過後再說!”薛念祖擺了擺手,栓子趕緊去取精心調製好的新酒,同時又從隔壁的酒肆要了一桌豐盛的菜肴,準備用新酒款待周繼堂和藺世貴一行。

對於運昌隆的殷切宴請,周繼堂和藺世貴也不矯情。不過,這新酒剛一呈上來,周繼堂就忍不住打了一個驚天動地的噴嚏,嚇了眾人一跳。

周繼堂嘿嘿幹笑兩聲,卻是目光灼灼緊盯著自己麵前玉盞中晶瑩剔透波光流轉的酒液。他深吸口氣,然後就徑自端起酒盞來品了一口,卻是啊了一聲,神色頓時變得很精彩。

“此香隻應世外有,紅塵能得幾回聞!”周繼堂閉上眼睛回味良久,忍不住驚歎道:“薛東家,這是運昌隆今日所出的新酒?周某品來,與逍遙春口感迥異,但這香氣經久不散,酒性甘咧溫和,酒液在口中稍作停留,緩緩咽下時,有一股很舒服的香氣會從舌根漸漸返回鼻息,此等隱藏的別致酒香,韻也無窮,氣也徜徉,其香入骨,還請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