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軒金又將略帶嘲諷的目光投向薛念祖:“既然範家不頂事,薛東家年輕有為,號稱咱們山西晉商中的後起之秀,又頗有家國情懷,值此關鍵時刻,是不是該衝一把嘍?”
薛念祖眉梢一跳,淡然一笑,卻是不予理會。
這些人看在馮鵬遠的麵上來赴美國人的宴,其實說穿了沒有一個對昌盛電廠感興趣,來無非就是給馮鵬遠捧個人場。好吧,捧人場就要有捧人場的樣子和覺悟,曹家的這位公子哥兒開口撩撥別人,想必就是個性使然。
諸多晉商之門之所以創業艱難、繁盛數十年就無疾而終,關鍵因素就是後繼無人。老一輩的人打下了花團錦簇般的江山,但沒有合格的接班人,家業虧空是遲早的事情。看曹軒金這種器量、德行,薛念祖估計曹家也就是這樣了。
曹軒金就是一介富商家的紈絝子弟,薛念祖豈能受他的故意撩撥,跟這種無聊的人一般見識。
石野太郎眸光深沉,冷視著這一大桌子資產雄厚的晉商代表,一抹殺氣一閃而逝。
石野太郎向侍立在自己身後的孫奉孝投過冷漠的一瞥,孫奉孝趕緊清了清嗓子,大聲道:“威廉姆斯先生,既然各家並無加價,那麼,按照規矩,這家電廠就歸我們石野商社所有,一應錢款馬上就可與你交割到賬。”
威廉姆斯有點尷尬,期待的目光投向薛念祖的身上。
美國人今兒個本想公開拍賣、價高者得,攫取利益最大化,不想在場晉商竟然無人問津,就連先前開價的薛念祖都縮了回去,這著實出乎了威廉姆斯意外。他以美國人的利益邏輯和思維方式來裁奪中國商務,幾乎注定要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咳咳咳!
薛念祖突然向石野太郎抱拳拱手道:“不知石野先生何以對我們中國的發電廠產生投資興趣呐?眾所周知,這家電廠入不敷出,難以為繼,石野商社接過來就是一個燒錢的包袱,石野先生難道就不怕虧空嗎?”
石野太郎哈哈大笑:“鄙人與周長旭合營的旭日酒廠乃是機器釀酒,諸位周知,我家酒廠釀酒需要電力供應,收購昌盛電廠,純屬自供自給,讓薛董事長見笑了。”
薛念祖臉上的笑容同樣濃烈:“真是巧合了,薛某新上酒廠,同樣也是機器釀酒,也需要電力供應,所以——”
薛念祖斷然道:“我出價三萬五千大洋!”
石野太郎麵帶冷笑:“既然薛董事長有意,那麼,咱們兩家就爭一爭。我出四萬大洋!”
石野太郎完全是有備而來,他的石野商社帶有日本官方背景,財力深不可測,他的一切投資行為都帶有政治色彩,根本就不計成本。要比拚財力和豪氣,石野太郎哪裏能看得起新發家的薛念祖。
薛念祖麵不改色:“我出四萬五千大洋!”
石野太郎立即跟上:“五萬大洋!”
一家資不抵債的小發電廠被薛念祖和日本人抬到了五萬的天價,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就連一直在冷笑連連看熱鬧的曹軒金都麵色發緊,緘口不言了。馮鵬遠眉頭緊蹙,他暗暗扯了扯薛念祖的衣襟,壓低聲音道:“兄弟,萬不可意氣之爭!三萬大洋已經太高,五萬更是天價,不可再跟了!”
薛念祖向馮鵬遠投過稍安勿躁的一瞥,回望著石野太郎陰森森的麵孔和略帶挑釁的鋒利目光,聲音堅定不移:“五萬五千大洋!”
周遭一片驚歎之聲。
就連薛念祖身後的順子都臉色發白,急了。他探手抓住薛念祖的胳膊,俯身下去:“東家,千萬不要跟日本人鬥氣呐,如此高價,會拖垮運昌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