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李君隨見過花團雪之後,明眼人也都知道……李君隨定是喜歡上了花團雪,但是,李君隨自己卻不這樣想。
自己以後的妻子,一定會是一個溫柔賢淑、懂事知理的好姑娘,而這星辰夜裏最不乏的就是各色溫柔的女子。
城西的王家有個長得不錯、性格也不錯的青梅竹馬,李四曾經為兩家人定過娃娃親,李君隨自己也都覺得這樣的女子才是今後賢妻的標準。
至於……花團雪,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小廝道:“少爺,你這分明是妥妥帖帖的喜歡人家,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李君隨家中有著層層流水和亭台小橋,此刻他立於小橋上,下麵便是一個小魚池,李君隨手裏拿著魚食饅頭,輕輕地往池子裏一扔。
頓時,各色肥大的錦鯉圍了過來,魚嘴翕翕動動,在陽光下似一道混染的雲彩。
李君隨聽見小廝的話,嚇得手裏一抖,登時臉紅了起來,饅頭掉下去一大半,一時間錦鯉爭相恐後搶食,李君隨一看,那魚肚子越發肥大,而那鱗片的光很閃耀,就像是花團雪手上那把程亮的殺豬刀。
“我……怎麼可能喜歡她?她莽夫似的,和溫柔賢淑完全搭不上邊,我以後要娶的女子,應該是像……王薔那樣的……”
小廝嘴一撇,歎道:“人人都說王薔好,可好在哪裏,公子你自己不也不知道嗎?要我說啊,這王薔就沒什麼好的!”
李君隨道:“你看王薔,首先長得是人如薔薇,嬌豔美麗,再其次人家是大家閨秀,向來知書識禮,以後生了孩子也一定能生出個秀才來……反觀之,那花團雪……首先就是個瞎子,萬一以後生的孩子也是個瞎子,那可怎麼辦?更何況,你能忍受以後當家的主母是個莽夫屠戶嗎?”
小廝盯著那散開的魚群,魚群帶著水波粼粼蕩開一圈圈的漣漪。
小廝道:“的確不能想象,但是,以後你們可是要相處一輩子的人呢,身在水中,冷暖魚知。其實,少爺大可兩人都娶了不是?”
李君隨嚇得眼珠子都掉出來,道:“哈?!不行,我才不要三妻四妾桃花債。若是兩人都娶了,總感覺會對不起其中的一人……我要的,大概是想一世一雙人,比翼燕雙飛吧……”
那聲音拉得細長哀怨,仿佛是京城腔調裏麵淒涼的唱詞。
小廝想了想自己少爺那從小養成的酸腐氣,不由得歎息道:“其實吧,有一個問題,沒告訴你。”
李君隨偏頭問道:“咋了?”
小廝嘴角一裂,冷言道:“人家都不喜歡你……你到底在想些啥呢!”
李君隨:……
到底在想些什麼呢?
李君隨的目光隨著那些淡淡的水波跳到記憶裏那雙淡淡的眸子上,她真的是一個無比粗魯的人啊。
就這樣想著,卻閃出一些美好的念頭,隻要看著她……
他將剩下的饅頭全部扔進池子裏,引來魚群的瘋搶,小廝看著他,有些淺淺的失落與濃濃的欣喜。
李君隨道:“我們去斷橋。”
小廝看著瘋搶的魚群,突然在裏麵發現了一條全金色的錦鯉,原本想問的話霎時變成一聲驚呼:“少爺!是金鯉魚!”
小廝很高興的拉著他的衣擺,臉笑得仿佛要裂開似的,可是當他對上李君隨一點也不欣喜的目光的時候,那份高興也被衝淡了,就連他笑著的表情也跟著一下子鬆弛下來。
少爺他……已經不會為這種事情高興了。
小廝不知道該是高興還是悲傷,隻是拉著他衣擺的手漸漸鬆開,冷冷道了句:“嗯……”
也許,就連李君隨自己也沒有發現,他的背後總是有著小廝的,甚至連名字都沒有取一個,小廝就叫小廝,多麼通俗易懂,從來也不用想起……永遠也不會忘記……
兩人再次來到斷橋,李君隨選了一家飯館,點了鱸魚一盆、溫酒一壺、花生一碟,就坐下來,看著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
小廝看著他,看著他目光裏過路的人,他知道李君隨的目光在看著她。
那個人叫花團雪。
她透亮的眸子盯著不能聚焦的點,又仿佛是透過那雙瞎了的眸子再看來往的行人,時而她雙頰微鼓,時而發呆,時而手起刀落、氣勢如虹。
小廝道:“你在看她嗎?”
李君隨臉依舊紅了個通透,夾著鱸魚的手抖來抖去,身上各個地方都不再正常,就連他自己都懷疑那個叫花團雪的女人是不是在他身上施了什麼邪惡的法術,為什麼滿世界的去尋找那雙瞎了的眸子?
店小二站在一旁,見兩人點的菜色不多,又想湊上去叫他們多點幾樣,可是那小廝裝扮的少年將銀錠子往桌上一放,一雙眼角笑得眯起,他便明白了那小廝的意思,不敢叨擾,就忙其他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