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場廟內,人聲嘈雜。
皮場廟,就是老百姓口中的土地廟,因位於衙門左側,經常在這裏施斬首或剝皮楦草之刑,晚上,被楦草的人皮,若燈籠般在風中飄飄蕩蕩,分外驚悚,久而久之,、這裏便被人稱做皮場廟。
今日被施刑的,卻是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兒,隻見被捆著的小女孩兒,滿臉的血跡斑斑,頭發糾結紛亂,身上一道道的鞭子血跡,十指被夾得腫得如同兩隻大饅頭。渾身還散發著濃鬱的腥臭之氣,就連遠遠圍觀之人都忍不住掩鼻。
圍觀之人卻也有特別的,就如同角落裏兩個低頭摳腳閑聊的叫花子;如同對街茶館裏邊看熱鬧邊喝茶的體壯女漢子;如同在人群裏叫賣著瓜子花生的青壯漢子……仔細看著,眼光卻是分外犀利,都看著刑台。
圓台上的劊子手看了看天色,麻利的用磨石磨著刀,刀在磨石上發出刺耳的呲呲聲,令人發聵。
監督行刑的是主動請纓的楊錫和蘇大,普通的錦衣衛不多,隻有十幾個人,懶散的散在刑場四周,眼色陰冷的監視著周圍的一切。
正午的陽光分外的刺眼,照得人眼睛輕眯 。
蘇大喊了一聲“時辰到!施刑!!!”
女孩兒蒼白的臉抬頭看了看天,想要叫喊,卻又被核桃堵了喉嚨,說不出話來;
她知道,自己命要終結了。
……
幾天前。
沐斌與胡潼共商解救燕喃的事宜,胡穜人脈多,將這幾日金陵城發生的大大小小的八卦從頭至尾的梳理了一遍,發現,有幾件事很奇怪。
一件是一對父子在能仁寺被劫,一刀封喉,卻沒有丟任何財物;
一件是蘇大與趙王爺休棄的小妾趙姨娘勾搭到了一起,這幾日卻勢同水火;
一件是一向不怎麼看得上錦衣衛的楊錫,竟日日到錦衣衛衛所報到,一呆就是一天,對紀綱的態度,那叫一個——諂媚。
一件是近半年如沒頭蒼蠅般逮人的錦衣衛竟規矩的呆在了錦衣衛衛所,嚴陣以待,如臨大敵。
沐斌望著天上的圓月,心思飄出去好遠好遠,直到胡潼推了一把,他才怔然道:“胡潼,我有一種預感,洛洛是在紀綱的納妾禮後失蹤的,當時她和儀琳談心,心情不好便獨自出了府,到店鋪劫了馬,說明路不會太近,方向是向南,你說她,會不會是去馬場找賀子期了?”
胡穜不由得一翻白眼,語氣急道:“說你是木頭,你還真是木頭,現在是捏酸吃醋的時候嗎?趕快救人才是正事。”
沐斌嗔怪的看了一眼胡穜:“我不是捏酸吃醋,我是想,假設洛洛本想去馬場,後因賀子期不在或者什麼原因,轉道去了能仁寺,被人劫持,那一老一少目擊了劫持經過,被人殺人滅口。”
沐斌遲疑了一下,接著說道:“殺人的人,想嫁貨給藍玉教,用的是藍玉教慣用的一刀封喉,他卻忘了其中一點,藍玉教創教就是為了報殺父母之仇,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就是不殺至親至孝之人,那少年是陪同祖父去進香的,也算至孝。我敢斷言,劫走洛洛的,不是藍玉教的人。他們費盡心力誘導我們,引錯方向,是怕我們深入追察,洛洛,應該還在金陵城。”
胡潼則順著沐斌沉思的眼色看著天上的圓月,憂心忡忡道:“藍玉教雖強大,但多年未成氣候,前幾日又被端了紅樓的巢,元氣大傷,不足為慮,但如果不是藍玉教,我們隻怕要小心應付了,金陵城,水,太深了。”
“胡穜,我們多管齊下,你帶著沐七和沐心去盯蘇大和趙姨娘,我和沐五和九去盯楊錫,總之,金陵城一切不尋常的地方都要察看,絕不露掉一分一毫。”
胡穜眼珠一轉道:“既然沐心跟著我,我便讓她牽著二狼神,萬一從哪個人身上嗅到了老大的氣味呢。”
胡穜逮了兩天都沒有找到蘇大的影子,索性領著“二狼神”和沐心在錦衣衛邊上的客棧住下了,日夜在錦衣衛衛所門前蹲守。
夜色將臨,看見楊錫神色憔悴的從衛所中走出,身後亦步亦趨的跟著同樣神色不娛的蘇大。
楊錫憂心的是如何救女孩兒,蘇大憂心的是自己的花柳病。
見兩人漸行漸遠,胡穜急忙竄了過去,手支著一側的青石牆,拋了個無比燦爛的笑容道:“二位好巧啊!這麼早回家?一起到蘭貴坊喝一杯?”
楊錫皺了皺眉頭,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又看了看衛所門前高掛的燈籠,意思很明顯:大半夜的,哪裏巧了?
蘇大與胡穜原來都是紅樓的常客,相對熟稔些,也相對熱絡。
今日的蘇大卻是一反常態,臉皺成了苦瓜。
喬裝成小廝模樣的沐心牽著“二狼神”走了過來,低沉著嗓音道:“少爺,少夫人讓您早些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