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京城近來令人津津樂道之事,除了怒圖使臣即將入京麵聖一事外,便是當朝丞相鄭承鄭大人廣攬有識之士,收入府中作為謀士了。
說起這位鄭大人,坊間百姓皆是讚不絕口,自封侯拜相以來,輔佐國君,體恤百姓,前些年江北饑荒,頭一個出來籌款賑災的便是鄭府,此後文武百官紛紛效仿,解了國庫尚欠的困局。
學富五車而為人謙遜,一人之下卻知恤憫百姓,處事果決,受人敬佩,聞其名者無不讚歎其賢良。
這麼一位賢臣,突然招攬謀士,待遇還尤為豐厚,若是受到賞識,說不清還能請鄭大人為他們舉薦一番,保不齊就能在朝中謀得一官半職,故而自然有不少想要攀上高枝的寒門子弟想要一步登天,從此平步青雲上,揚眉吐氣,削尖了腦袋想往鄭府裏去。
但鄭承出的題,能答上來的人挺多,讓鄭承滿意的卻很少,門前告示揭了又貼,貼了又揭,真能成為鄭府謀士的,卻寥寥無幾。
嶽將影將沈雖白帶到鄭府門前,讓他裝作來楚京求學的仕子,前去碰碰運氣。
他這張臉在楚京幾乎人盡皆知,未免惹人懷疑,自然是不可能跟他一同進鄭府的,叮囑了一番,便在門外等著。
沈雖白揭下了一張告示,門前的小廝便給了他一張木牌,將他與其他寒門子弟一同請入了府中。
鄭府中清雅閑靜,便是寒冬時節,池中依舊有錦鯉環遊,穿過綿長的廊亭曲水,走進了一座樓閣。
進門前,沈雖白抬頭看了一眼。
上書,萍心齋。
屋中燒了爐子,暖意融融,擺設也十分雅致,窗下掛著一隻鳥籠,籠中兩隻金絲雀乖巧地瓷罐中的小米。
一位男子站在鳥籠旁,年近不惑而雙目清明,麵容周正,舉止儒雅,他回過頭來的那一瞬,即便還未曾開口,便已令人感到心頭一緊。
沈雖白便確信,這位,便是鄭承本人了。
……
且說嶽將影蹲在門外石獅子後頭,等得坐立難安。就他所知,這位鄭大人平日裏看似好說話,但在學問上卻是尤為苛刻的一人,沈雖白又是在江湖中長大的,對朝堂政務一竅不通,即便閱書千冊,也不定能過鄭承這一關。
他是想讓他知難而退來著,但想想又怕他露餡兒,看著進去的寒門子弟一個接一個意氣風發地進門,垂頭喪氣地出來,足足等了一個時辰,才看見沈雖白被家仆送了出來。
那小廝的態度十分恭敬,不知沈雖白同他說了些什麼,他連連點頭之後,便回到了府中。
沈雖白走下台階,正欲尋嶽將影,卻被拽到了一旁。
嶽將影看了鄭府大門一眼:“……你應該不是被趕出來的吧?”
“你說呢?”沈雖白掃了他一眼,“我推說還有些細軟須得收拾,出來知會你一聲,從明日起,我便是鄭府的謀士了。”
“……啊?”嶽將影難以置信地瞪著他,“鄭大人出的題,你答出來了?”
沈雖白點點頭。
“什麼題?你怎麼答的?”他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就他所知,鄭大人每回給科考出的題都刁鑽至極,若非真有學識之人,是萬萬答不出什麼值得一看的文章的。
“問的是關於前些日子剛傳到楚京的江北糧食如何運往楚京乃至各郡縣一事。”沈雖白道。
“江北……”這麼一說嶽將影就想起來了。
今年的的雪下得比往年都要早,江北七郡更是幾夕之間就被大雪封了路,與玉皇江相連的灃水也浮冰成凍,難以行船,如何將江北的麥穀運出來,就成了當務之急。
就此事,今日上朝,文武百官還爭議頗多,他爹回來時亦是愁眉不展,沒想到鄭承竟會以此作為招收謀士的考題。
回想起半個時辰前的情景,沈雖白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
鄭承所出之題,關乎百姓安居,在這個怒圖即將進京的節骨眼上,更是可能招致災禍,這讓那些飽讀詩書,卻未曾曆經過如此困局之人紛紛敗退,隻有三兩人能答出一二。鄭承始終神色泰然,不知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問到沈雖白時,起初也不曾對這個不起眼的“寒門子弟”有何關注,隻是隨口問了他的姓名。
“草民姓白,單名一個清字。”沈雖白順勢道出了自己的化名。
“不知白公子於此事有何見解?”鄭承不溫不火地笑著,等他答複。
“江北天寒,雪後山嶺濕滑,更是難行,官道既然已經被雪堵住,清開一條路或許是首要,但積雪難移,沒有半月恐怕難以清出一條通往江南的路,半月之後,江南十四州的官道隻怕也會如江北一般,為大雪所阻,如此一來,反倒費時費力。”
他一番話倒是說得在理,鄭承便繼續問:“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為今之計,走水路最為妥當。”
“你這無知之人,方才大人都說了,灃水已經結冰,船隻寸步難行,如何能將糧食運過來?”一旁的門客不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