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夢還令她有些恍惚,四周全暗下來了,廊下燈火漸弱,許是該添油了,風一吹,便搖搖晃晃個沒完,有些晃眼。
她遲疑著抬手摸了摸左臉。
沒有燒傷,沒有膿血,左眼也還能清晰地看見周遭的一切。
可那種可怖的感覺,仍刻在她腦海中,令她不寒而栗。
燒傷並不是最令她害怕的,她倒是覺得,殺了那麼多人,還是打從心眼兒裏感到了絕望,才是最令她難以釋懷的。
她怔愣地望著麵前的沈雖白,有些猶豫地伸出手去,在他臉上拍了兩下。
沈雖白領會不了她的用意,隻得茫然地看著她。
而她竟然鬆了口氣。
“熱的,還活著……”她低聲嘀咕。
夢裏的景象太過於真實,就好像當真這麼發生過一般,哪怕醒過來了,她還是有些難以確信。直到觸碰到眼前完好無損的沈雖白,她才敢肯定,已經沒事了。
沈雖白卻皺起了眉。
“是不是做噩夢了?”他見她臉色不大好看,似是剛剛受了什麼驚嚇。
顧如許扶著額,歎了口氣:“沒什麼,一個奇怪的夢。”
“夢見什麼?”
她意味深長地掃了他一眼:“夢見你死了,還拉著我墊背。”
沈雖白:“……”
他詫異之餘,深感無辜。
“我……為何要拉你墊背?”
“誰知道呢,興許是想臨死前替武林除害吧。”她漫不經心地聳了聳肩,“我做了不少讓人不痛快的事,你這個武林正道的傳人想跟我同歸於盡,也不足為奇。”
“……我並未這麼想過。”沈雖白有些無奈,卻又不知該如何對她說才好。
看著他無措的樣子,顧如許覺得心情似乎好了點:“行了,嚇唬嚇唬你,一個夢而已,還當真了……”
她在他肩上拍了兩下,皮笑肉不笑地盯著他:“不如先來說說,你怎麼會在這。”
若是她沒失憶,不久之前她可剛剛跟他們說過,不準踏出南院吧。
沈雖白頓了頓,道:“嶽姑娘覺得,你在生氣。”
“我生氣?”她錯愕地眨巴著眼,“我幾時生氣了?”
“剛才。”
她深吸了一口氣:“我沒有,你瞎猜什麼呢。”
“你生氣的時候,會挑眉。”他道。
“哈?”她一陣無語,然後發現自己不自覺地真的挑了下眉,頓時有些尷尬,“……湊巧罷了。”
她忽然想起,自己從前好像也有這麼個習慣。
不過他怎麼知道的?
“你在雲禾山時便是這樣。”沈雖白淡淡地笑了一下。
她心頭一緊。
原主倒是跟她挺有緣分啊,同名同姓也就算了,竟連這等不起眼的小習慣都一樣。
也好,省得成天擔心穿幫。
“你怎麼過來的?”她這是東院,從南院過來,可得走不少路,偌大的閻羅殿,處處都是紅影教的弟子,他便是從房頂上飛過來,也總有人瞧見吧。
沈雖白回想了一番:“我穿過庭院過來的。”
“就沒碰見什麼人?”
“你若是說教中弟子,我避開了。”
“此外呢?”
“你院外樹上還有兩個人,但不知為何,並未攔我。”
顧如許:“……”
這些暗閣弟子都在搞什麼名堂,還是說男主角的掛都開到能刷臉橫行了嗎!
“十一,你似乎不太高興。”他猶豫道。
她瞪了他一眼:“本座高興個屁!”
“……”
她從竹椅上跳下來,將玄袍丟給他:“看看清楚,曉得這是什麼地方嗎?”
他點了點頭:“嗯,來過一次。”
她忍著想揪他耳朵的衝動,冷著臉道:“你這小子怎麼能在這麼淡定啊,我說這好歹是魔教教主的老巢,你就表現得不能緊張點兒?”
聞言,他沉思片刻,半懂不懂地應了一聲:“怎樣才算……緊張?”
“比如你見了我,應該義正嚴辭地告訴我,你遲早有一天會取我首級,肅清我等歪魔邪道!”唉呀媽呀,她自己說得都慷慨激昂。
沈雖白遲疑片刻,道:“我告訴你……”
“不對,你再凶一點,瞪著我說。”
“噢。”他琢磨了一下,繃著臉重來一遍,“我告訴你……”
“讓你瞪著我,不是讓你把眼珠子擠出來!重來!”顧如許沒好氣地拍了他一記。
“我沒瞪過你……”沈雖白有些委屈。
“學啊,快瞪著我說一遍。”她算是服了這佛係男主了。
果然男主這種生物是需要反派來調教的。
沈雖白好不容易瞪得有些像樣了,她便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他想了想,要“義正辭嚴”,便一板一眼道:“你遲早有一天會取我首級,肅清我等歪魔邪道!”
“對……嗯?!”顧如許忽覺哪裏怪怪的。
“……哪說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