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沈雖白。”她喝了口酒,“你幾時發現我的身份的?”
他本想說得委婉些,但就結果而言,那似乎並無差別,於是他誠實地答道:“在黎州江邊,第一眼看到你坐在那釣魚的時候。”
“……”
“其實那時我想提醒你,魚竿上的線纏得太鬆,你的線連著鉤餌,都被魚叼走了。”他說得很是誠懇。
“……”敢情從一開始這臉就丟幹淨了啊!
尷尬的沉默後,她往自己嘴裏灌了兩口酒,醇厚的酒香刹那間便在口中漫開了,從喉嚨一路到胃,被辣得暖了起來,後勁兒一湧而上,卻不覺燒心,的確是好酒。
她從前不常喝酒,但酒量還不錯,剛穿越到顧如許身上時還挺擔心這教主是個一杯倒,但喝了幾回後,卻發現是個千杯不醉。
都說江湖中人無論男女老少,都能喝幾碗,以酒會友早已成了司空見慣之事,看來應是不假。
她本想自己找根樹杈喝上一壇一解煩憂的,忽然就想起了這傻小子,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喝悶酒不如拉上個陪喝的。
“咳,你怎麼想到來找我喝酒?”沈雖白疑惑地望著她。
“你覺得我應該去找別人喝?”她一臉狐疑,“比如……路上逮個小哥哥?”
“不行!”他麵色一沉,“……光天化日之下,成,成何體統!”
“我可以等黑燈瞎火再去逮啊。”
“……”
看著他生生憋著一口氣,不知該反駁還是該讚同,幹瞪著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樣子,顧如許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
“說笑的嘛,這麼不經逗……”她好笑地拍了他一記,喝了酒,她心中的憋悶也舒暢了不少,不由自主地想欺負老實人,衝他狡黠地一笑,“這不就有個麼,我還費那功夫作甚?”
聞言,沈雖白疑惑地指了指自己。
她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就是你,別瞎看了。”
他愣在了那。
她歪了歪腦袋,壞心眼兒地伸手撩了下他鬢邊的一縷長發:“劍宗大弟子,可比街邊隨手逮的要順眼多了,至少秀色可餐,看著不至於喝不下酒。”
沈雖白默了默,凝視著她的眼睛:“十一,你這算是在誇我嗎?”
她撇撇嘴:“不算。”
“……”
明明怎麼聽都是誇耀之辭吧。
她端起碗一飲而盡,從懷中摸出另一本劍譜來,趁著酒興對他道:“沈雖白,本座再教你一套劍法如何?”
他低頭看了一眼:“這是……”
“那十八本中的一本,本座看了一遍,還挺適合你練的。”她對他伸了伸手,“照霜劍借來用用。”
他毫不遲疑地將劍拔出來遞給她。
顧如許輕笑一聲:“你倒是真不怕本座把劍搶了。”
她拿起劍,起身走到樹下,執劍起勢,劍未動,而劍氣先至,沈雖白亦同時翻開了膝上的秘笈,看著她的一招一式。
這套劍法與劍宗的靈虛劍意頗為相似,但劍氣卻要更為淩厲些,庭院中竹葉翻飛,颯颯作響,劍鋒未及,葉已被一分為二,劍氣成刃,甚至可一劍削斷四方紛落的數枚葉片。待收劍靜息,她四周的竹子上,已布滿細痕,照霜劍刃上卻無半點碎屑。
她的劍,從始至終竟然都不曾碰到過這些竹子。
“這本秘笈說是劍譜,其實仔細想來,倒也不必拘泥於劍,手中劍不過是用以控製招式的物件兒罷了,若是願意,用一根樹枝也未嚐不可。”她隨手拾起腳邊一根竹枝揚了出去,眼前的竹竿上立刻被劃出一道寸深的細痕。
她將竹枝扔給他:“過來試試。”
沈雖白將秘笈擱在一旁,起身接過那根竹枝。
顧如許回到竹階旁坐下,看著他依照秘笈所寫,一招一式地練下去。
劍氣成刃,說著容易,做來卻難如登天,唯有深厚的內力與熟練到猶如吃飯睡覺那般自然的劍招相合,方能做好。
即便是沈雖白,想學會這本劍譜,也非一朝一夕可成。
就這一點來說,顧如許覺得,這副軀殼的天賦還真夠厲害的。
沈雖白練劍時尤為專注,該是如何便是如何,她教得隨意,他卻是用上了十二分的耐心,一招一式地去琢磨。
她記得韓清說過,他自幼便根骨極佳,門下師弟師妹們皆以大師兄為榜樣,勤修不綴,他這個年紀,已是門中翹楚,就連沈遇當年,都不曾有他這般令人稱道。
江湖上亦有傳言,說劍宗下一任的宗主,非他莫屬,假以時日,必成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一代豪傑。
隻有她知道,這小子豈止要成為一代豪傑,未來的武林,都在他麾下。
什麼樣的天賦,都沒法讓一個人一輩子無後顧之憂,若非平日苦練不怠,力求最好,他又怎能成為這樣的沈雖白呢?
“喂,銀子,我從一開始就被他看穿了,這個任務是不是失敗了?”她托著腮問哈士奇。
銀子抬起頭:“那倒不至於,您就算被男主認出來了,其實也就扣個一盞茶的壽命而已。”
她沉默良久,震驚地瞪著它:“那你之前幹嘛說絕對不能讓他曉得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