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著不斷湧來的毒蟲,洛戰衣當機立斷,不再後退,反而迎了上去。他左手攬住嶽淺影,右手中的幻星刃揮動之間,形成一個個光彩陸離的圓弧,將兩人嚴密地環護在內。
幻星刃的劍光所到之處,成千上萬的毒蟲被震飛出去,卻像是洛戰衣發射的暗器一樣,再打向後麵的毒蟲,蟲與蟲相撞再相疊,然後就是互相嘶咬,隻見血肉橫飛,骨碎如泥,也分不出那是螞蟻還是蜘蛛!
洛戰衣就這樣以蟲打蟲,以毒擊毒,迎麵的千萬毒蟲竟被那劍光逼迫得不斷向後或向前擁擠,以至於自相殘殺起來。蟲屍不斷地堆積著,散發出一陣陣惡臭,洛戰衣一邊屏住呼吸,一邊囑咐嶽淺影:“快閉氣,有毒!”
洛戰衣的劍快,身法更快,眨眼間,便已衝出五六十米遠。這邊的毒蟲果然見少了,洛戰衣加快了腳步,更多的毒蟲被丟在了身後。
嶽淺影終於敢把眼睛睜開了,卻仍是心有餘悸,而且腦袋有些暈眩,過了一會才覺得好過些:“好可怕!剛才我看你向毒蟲奔過來的方向走,還嚇了一跳!但現在看來,你真的走對了!若我們留在原地的話,這會兒怕是被毒蟲們活埋了。不過,你怎麼知道該往這邊走呢?”
洛戰衣沒有絲毫得意,隻是平靜地說:“我看到成千上萬的毒蟲都往一個方向奔,心想這邊必有人在驅趕它們,所以才迎頭而上,本是想先對付那驅毒之人,還可以逼他帶我們找出路,但現在我卻改變了想法。”
“為什麼?”
洛戰衣沉重地問:“因為這邊並沒有人!”
“沒有人怎麼了?”
“沒有人才可怕!”
嶽淺影更是疑惑:“我還是不明白!”
洛戰衣注視著前方:“因為我們將要麵對的,恐怕會是無與倫比的危險!”
嶽淺影瑟縮了一下:“你不要嚇我!你憑什麼這樣認為?”
洛戰衣淡淡地說:“萬千毒蟲決不會無緣無故地擁向一個方向!那隻能有一個理由,就是它們碰到了比自己更加凶殘的敵人!”
“你是說……”
洛戰衣沒有說話,隻是望著前方,那裏除了黑暗,再也看不到別的什麼。但黑暗豈非就是凶險最喜歡隱藏的方式?
嶽淺影也在看著那裏,心裏竟不由自主地一陣陣發冷:“那……我們到底還走不走?”
洛戰衣堅定地點點頭:“走!”
天星的存在本就是為了照亮黑暗!
所以,天星也隻在黑夜出現。
兩人繼續向前走著,嶽淺影雖然離洛戰衣很近,但不知為什麼,這一次她並沒有拉住他的手?是不是因為她已知道他是洛戰衣?
不論嶽淺影怎麼看待眼前的人,但洛戰衣的聲名狼藉卻是不可改變的!
這一點,誰也無法改變!嶽淺影不能,洛戰衣更不能!
黑暗似乎再也沒有盡頭,長長的甬道像是通往地底,他們會走到哪裏?會不會是人類最懼怕的所在——地獄?
嶽淺影不想走了,但又不能不走!她的精神已繃得太緊,很快的就要崩潰了。
就在這時,她聞到了一種氣味。
那是香氣!
香氣很濃,濃得像是凝了形一般!卻分辨不出那是什麼香?有些像脂粉的香,但脂粉的香比它少了一種野性;有些像花香,但花香卻沒有它的馥鬱;甚至有些像果實成熟的味道,但即便熟透的果實也絕沒有它這般誘人。
最讓人迷惑的是,濃濃的香氣中竟夾雜著臭味!
臭味也很濃,像是許多腐爛發臭的東西集中在一起所發出的氣味!
香味讓人沉醉。
臭味中人欲嘔。
香與臭在一起,就如同美與醜在一起,對比雖然強烈,可是若兩者緊緊糾纏,卻無法分辨出那到底是美好還是醜惡?
人豈非也是如此?一個人的善與惡往往同時存在,互相製約,也互相影響,到最後也很難判斷出一個人是善還是惡?
嶽淺影深深地迷惑了。
洛戰衣自然也聞到了這種氣味,但他並沒有去辨別那是香是臭,他隻感覺到了危險。所以,他立即說:“這味道來得奇怪,快閉氣!”
嶽淺影雖然不解,但仍是聽話地屏住了呼吸。她一點兒也不喜歡那種氣味,她一向不喜歡太極端的事物。而這種氣味中,無論是香還是臭,都太過了!
就像洛戰衣,無論是善還是惡,都讓她煩惱。
洛戰衣緊握著手中的幻星刃,一步步地向前尋找著氣味的來源。他很快的就找到了答案,因為前方不遠處堆積著各種毒蟲的屍體,鋪蓋在整條路上,而且越往前去堆積的蟲屍就越多,有的已在腐爛,散發著一陣陣臭氣。奇怪的是,這些蟲屍無傷無痕,竟看不出是如何死去的?
還是找不到香氣的來源,但香氣卻更濃了。
嶽淺影根本不敢往腳下看,她的眼睛隻是往前方或是側麵看,她怕自己忍不住會吐出來。反正到處是蟲屍,躲也躲不過去,索性就踏著一地蟲屍向前走,心中卻不斷地告訴自己,隻當這裏是一片爛泥塘。
洛戰衣小心地踏過蟲屍,並回頭道:“緊跟著我,小心一點兒。”
嶽淺影麵朝著他點了點頭,突然像是看到了什麼東西:“那是什麼?一根藤嗎?”說完就走了過去,洛戰衣拽住了她,並隨她目光看去,果然看到石壁牆上爬著一根綠色的長藤。
那長藤真的很長,因為它是從前麵一直延伸過來的,卻看不到它的根在哪兒?奇怪的是,如此暗無天日的地方,這根藤卻長得非常茂盛,碧綠的藤身竟有手腕粗細,蒼翠的葉子之間還點綴著小小的粉色花朵,一陣陣濃鬱的香氣迎麵撲來,讓人精神為之一震,就像是特意來幫人驅逐心裏的陰影。
洛戰衣奇怪地看著綠藤,心裏的不安更甚!這是什麼植物,竟能生長在這毒蟲橫積的地方?
嶽淺影卻沒有意識到危險,反而掙開他的手,踏前一步:“這是什麼?”
“不要碰它!”
嶽淺影回頭朝他笑了下:“我知道的!雖然它很可愛,但沒確定它是否有害之前,我是絕對不會碰它的。”
但洛戰衣的麵孔上卻突然現出了極度駭異的表情:“小心!”說完,左手就拉住了嶽淺影,幻星刃已斬了下去。
嶽淺影驚嚇之餘,連忙回過頭,正見那條很可愛的綠藤像蛇一般纏上了自己的雙腳。但幻星刃過處,那顆綠藤立即被斬斷了,一截留在自己的足踝上,另一端卻卷向了洛戰衣,那來勢洶洶的樣子,哪裏像是一根長藤,即使是蛇也沒它的靈活,也沒它的凶狠。
洛戰衣手中的幻星刃毫不留情地揮了過去,而且灌注了內力,隻見光芒所到之處,長藤粉碎如雨,綠葉斜飛,藤汁蔓流,粉色的小花也飄在了空中,像是無依的孩子。剩下的長藤立即縮回了黑暗深處,再也沒有出現,像是已經畏懼了。
一朵小花輕飄飄地落在洛戰衣肩上,洛戰衣不在意地伸手拂去,左手指尖輕輕地擦過那朵小花。可突然間,洛戰衣身子一顫,就像是被什麼咬了一口,連忙縮回手去。但那朵小花卻不見了!
嶽淺影突然驚叫了一聲,看著足踝上的那截綠藤,不知什麼時候,綠藤上的粉色小花全部消失無蹤了。
洛戰衣顧不得自己手上的異樣,連忙上前:“怎麼了?”
嶽淺影身子在不住地顫抖,臉色也變得蒼白極了:“我也不知道,隻覺得自己的身子怪怪的!像是有什麼東西在不斷地遊走。”
洛戰衣的臉色也變了,他伸出自己的左手仔細地看著,隻見剛才碰到小花的指尖處有一點粉紅。就從那裏開始,一條紅線正在向左臂延伸。洛戰衣罵了一句:“可惡!”立即將內力集於左臂,那條紅線果然停駐不前了,而且被逼得開始後退,直到退回到指尖,幾滴粉紅色的液體從小孔中流了出來,並且滴在了地上的蟲屍堆中,但那裏立即就冒出一陣白煙,腐臭的氣息更濃了。
嶽淺影呻吟了一聲,洛戰衣的臉色已變得非常難看。他終於明白,毒蟲們為什麼向一個地方奔逃,必是因為懼怕這怪異而且含有巨毒的綠藤。所以,他再也不敢猶豫:“嶽姑娘,冒犯了!”邊說就邊蹲下了身子,掀開了嶽淺影的褲腳,露出了她瑩白如玉的小腿。隻不過這時,那本該散著無限魅力的小腿上卻布滿了一條條的紅線,而且直延入了洛戰衣絕對不能看的地方。
洛戰衣心裏一跳,立即揮掌將一地蟲屍掃走:“嶽姑娘,你中毒了,我要為你運功驅毒,你快坐下!”
嶽淺影其實也站不住了,她隻感覺身體裏像是要爆炸一樣,眼前也是一片模糊,不由自主就坐在了地上。
洛戰衣雙掌抵在了嶽淺影的後背,隻見一道白光從洛戰衣的手心發出,進入嶽淺影的身體裏,並在她的周身來回遊走。漸漸的,那道白光化成兩道,分別集向了嶽淺影的兩條手臂,並沿著手臂向下,卻在手腕處停滯不前了。
洛戰衣的臉上現出了冷汗,嶽淺影更是痛苦得呻吟出聲,可是,白光仍是無法再前進一步,像是遇到了衝不破的阻礙一樣。
終於,嶽淺影痛叫了一聲,洛戰衣連忙收回雙手,扶住搖搖欲墜的她,擔憂地問:“怎麼樣?”
嶽淺影搖了搖頭:“我受不了了!兩個手腕像是有無數根針紮著一樣,好痛!”
洛戰衣麵色沉重之極:“你中毒太深,再高的功力也無法排除出去,所以我隻能將毒素全部集於你的雙腕,我們必須盡快找到解藥,否則……”他後麵的話雖沒說完,但嶽淺影卻能從他沉痛的眼神中看到結果。
嶽淺影的心在抽緊:“我……會死嗎?”
洛戰衣突然抓緊了她的肩膀,激動而又堅定地說:“不!你不會死!我決不會讓你死的!”
嶽淺影看著他的眼睛,忽然發現那雙澄澈無比的眼中,竟蘊涵著那麼多的悲哀與無奈,但更多的卻是那種屬於不屈者的不甘。就在那一瞬間,嶽淺影突然感覺到什麼,卻又無法清晰地說出那到底是什麼?她垂眉低頭,輕輕地說:“可是,我們上哪裏去找解藥?”
洛戰衣想都沒想:“去找那綠藤的根!”
“什麼?”嶽淺影驚詫地抬起頭,“你瘋了!那不是去送死嗎?”
洛戰衣抓起她的雙手,緊緊地握在他自己的手中:“請相信我!隻有找到毒源才能找到解毒之法。”
“為什麼?”
“因為萬物相生相克,凡是巨毒之物的旁邊都必有克製之物,這是大自然永恒不變的規律!也是造化奇妙之處。”
嶽淺影沉默了一下,才說:“但那裏一定非常危險,也許我們去了以後,不但拿不到解藥,反而送掉了性命。”
洛戰衣竟然微笑了下:“無論前方等待我們的將是什麼,我們也必須走過去!因為我們隻有一條路可走,是生是死都取決於它。所以,我們現在需要的隻是一份坦然,明白嗎?”
嶽淺影仰視著他無所畏懼的麵孔,心裏突然升起無比的感動,一個對生命如此執著而灑脫的人,又怎麼會是窮凶極惡之徒?難道我們真的誤會他了嗎?
洛戰衣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我們走吧!”
嶽淺影目光落在與他交握的雙手,突然怔了下,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背:“這是什麼?”
洛戰衣也隨他目光看去,竟也呆了下,忙舉起她的手。隻見嶽淺影雙手的手背上竟同時現出一朵小花,正是那綠藤上生長的花朵,雖然清晰無比,卻又帶著幾分不真實。洛戰衣用手一觸,才發覺那並不是真的,隻是一個圖案,卻深深地印在了血肉裏,而且鮮豔無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