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
當代
地點
一間病房
人物
老頭、婦人、兒子
海濱療養院，一間病房的陽台上，兒子守在躺椅前和父親交談。隨著說話聲光漸顯。
遠處是海浪在翻卷，隱約可聽見濤聲和海鷗的叫聲。
老頭：是在海邊嗎？
兒子：你聽不見海鷗的叫聲嗎？
老頭：聽見了，我願意從海邊出發去天國。剛才我做了個夢，太讓人心酸了。
兒子：那就不說它了。爸，您該想想遺囑的事情了。
老頭：是呀，到了該留遺囑的時候了。
兒子：您有什麼一輩子藏在心裏的話，現在都可以跟我說。
老頭：你媽不在吧？
兒子：不在，她和醫生談話去了。
老頭：你媽背叛過我……
兒子：……現在這個世界誰都不能保證對誰絕對忠誠。王妃都說不定。
老頭：我跟你說的就是這個。你說我馬上就要告別人世了，我都沒有背叛過你媽一次，是不是太悲慘了？
兒子：要我說您是值得驕傲的，您一生無愧於愛情。
老頭：你媽呢？
兒子：不是跟您說了嗎？她找醫生去了。
老頭：每當我人生的重大關頭，她都不在。她是故意的。我那年切除前列腺，疼得撒不出尿來，她和別人在買水壺；我切除扁桃體那天疼得連冰激淩都吃不下去，她和別人一起吃咖喱牛肉。
兒子：爸，你在這個世界上時日不多了，想點開心的事情好嗎？
老頭：夢露的乳房是真的嗎？
兒子：我告訴你喬丹的乳房是假的。
老頭：喬丹是誰呀？
兒子：英國的三版女郎，比夢露性感。
老頭：我不認識，我就想問夢露。
兒子：這我不知道。您為什麼問這些？這就是您開心的事嗎？
老頭：我上中學的時候暗戀一個女孩兒……
兒子：（打斷）爸，說點遺囑的事情吧。
老頭：你要是不讓我痛快，就別想聽遺囑。
兒子：好吧，把您那點破事都抖摟出來吧。
老頭：跟你媽一樣，我不愛聽什麼你就專說什麼。
兒子：您想想，我現在沒有工作，沒錢找妞兒，您還要說您中學泡妞的事。
老頭：我沒泡妞，我是暗戀。偷偷地跟著她放學回家，還不能讓她看見。
兒子：真是累，現在都是明說，不行就找別人。
老頭：你不懂，你真的不懂，你們這麼做是在毀滅愛情。你們從來沒有心跳的感覺。愛情是要臉紅心跳的。那個女孩剛走過來，離你還有八丈遠，你的心就開始狂跳不止，像是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兒子：您的心髒病就是那個時候落下的吧？
老頭：你為什麼要破壞我的感覺？一個臨死的人說點心裏話都不行嗎？
兒子：行行，我聽著呢。
老頭：你們這麼做是在顛覆愛情。你們隻是在床上做操，完全是一種體育活動，跟愛沒有關係。愛是要害羞的，羞怯會把愛情之火燒得更旺。
兒子：我不懂，害羞還怎麼脫褲子。
老頭：不許這麼粗魯！我告訴你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還不知道什麼是手淫。……直到結婚以後我才悟出這個道理。
兒子：您結婚以後開始手淫？
老頭：這樣就不用求人。一個無求於誰的人才會受到人的尊重。
兒子：您是一個堅強的人。
老頭：沒有誰比那個姑娘更讓我惦念的啦。她一說話先臉紅。你問她要幹什麼，她說讓你閃閃身，她好過去。你看，請你讓路，她都臉紅。
兒子：她要是活著也得六十了吧？
老頭：沒有，她跟你媽差不多大，有五十多了吧。我想不出來她會老，她不會老的，她永遠是十四歲的時候。我昨天在夢裏見到了她。
兒子：夢裏可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老頭：我什麼也沒做，我哭了。
兒子：您在夢裏都那麼笨蛋。
老頭：什麼？
兒子：您在夢裏都那麼纏綿。
老頭：她認出我來了，我也鼓足勇氣迎上前去。我想我過去沒敢說的今天一定要說。
兒子：您要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