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不定在耍心機。”
…………
聽到周圍的議論聲，我有點不知所措，發現不遠處有人竟然笑得東倒西歪，應該就是剛才四個身影中的三個。
學姐仍然沒有說話，很快，周圍也安靜下來了。我突然感覺空氣中充滿了危險的氣息，心跳不停地加速，仿佛有一個巨型怪物迎麵撲來，瞬間就會把我吞掉。
3
“快點去排隊！”眼前的學姐一開口還真是一鳴驚人，這不太像女生的聲音啊，難道……
“你是又瞎又聾嗎？這裏沒有學姐，隻有社長！”
如果我的聽覺沒有出現問題，這明明是男生的聲音。但不得不承認，如果是告白，這聲音一定如天籟般好聽。可是此刻，它應該是附在了一個惡魔身上。
學姐變成男生，男生變成惡魔，天啊！
“沙翼社長收拾一下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吧！”有人喊道。
“對，這樣的女人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在聖夜學園。”又有人附和道。
我的嘴唇顫抖著，指著他，激動地說：“你……你……”卻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原來這個人就是初戀體驗社的社長沙翼！
這些女生剛剛還隻敢小聲議論，這下像妖魔鬼怪般張牙舞爪，原來是因為知道沙翼不會幫我找眼鏡。
哄笑，嘲諷，我閉上眼睛都能感受到這一切。就像站在舞台中央，炫目的鎂光燈告訴所有人，伊漾是個小醜。
這個可惡的家夥怎麼能說我又瞎又聾？我忍不住握緊拳頭，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你……”我還想說些什麼，可是打嗝小姐來光顧了，“嗝……嗝……”
“打嗝小姐”是莫小洛叫出來的，她經常厭惡地說我和打嗝小姐就是一對雙胞胎。打嗝完全是一個意外，是我人生的一個大恥辱。每次我一打嗝，莫小洛就問我為什麼會落下這麼討厭的毛病，而我總是以“吃多了”為由敷衍她，她也總是以一句髒話“吃多了就去死吧”打發我。
“這就是你抗議的方式嗎，打嗝小姐？”沙翼冷笑一聲，咬牙切齒地說道。
他竟然也這樣叫我！
“這也是你叫的嗎？嗝……娘娘腔……嗝……”我縮了縮腦袋，腳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幾步。
不管了，就算被打，被唾沫淹死，我也要為我的打嗝小姐平反一句。再說了，這個沙翼說話本來就陰陽怪氣的。
“伊漾，別說了！”莫小洛不知道什麼時候冒了出來，拉著我的手，在我的耳邊嘀咕著，“得罪了他……”
“你們兩個是不是想馬上滾出聖夜學園？”嗓音粗了很多，但語氣依舊十分冷漠。
莫小洛話還沒說完，就立刻回到了隊伍中。我就知道她會這樣，關鍵時刻總是拋下我。
“我是考進……嗝……聖夜學園的，幹嗎要滾出去……嗝……”我承認我膽小，但麵對惡魔就得豁出去。
“我看你是滾進來的，所以就得滾出去。”
沙翼朝我慢慢逼近，我隻好不斷往後退。
要不是得提防他采取武力，我真想靠近一點，睜大眼睛看看他的表情，再看看他是不是真的長著一張如花似玉的臉。
“啊！”
一個趔趄，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哈哈……你是要開始在地上滾了嗎？”沙翼的笑聲像是突然響起的機器聲，那麼刺耳。可惡的是，他還笑得身體直搖晃。
“快滾，別耽誤大家了！”
“真不知道她是從哪裏滾來的。”
“要臉蛋沒臉蛋，要身材沒身材，她怎麼好意思來這裏？”
“她簡直就是小狗嘛，還賴在地上不起來。”
我捂住耳朵，可是這些聲音就像超聲波一樣，穿過指縫，又瞬間穿透我的耳膜。
“喂，這個女生，你快走吧！”突然，一個悅耳動聽的聲音響起來，這個聲音似乎在我的心裏喚醒了一個溫馨的夢。沙翼身旁多了一個男生，男生的懷裏好像抱著一隻彼得兔。
“柳亦，你沒看到嗎？是她自己不走，她要滾著離開。”沙翼竟然朝半空中踢了一腳，來了一句“她要是不滾，我隻能當她是足球來練練了”。
原來抱著彼得兔的男生就是柳亦，莫小洛說他很萌，沒想到他人也超級好呢。
“不要啦，所有的女生都像小兔子，我們不要欺負她們啦。”柳亦將彼得兔在沙翼的麵前晃了晃。
“蠢女人，別賴在這裏，快滾！”沙翼粗魯地對我吼道。
我的表情一下子僵在了臉上，我連忙爬起來，狠狠地瞪著他。
這時，又有兩個男生走到沙翼的身邊。
“沙翼，你和這個女生耗了這麼久，是不是對她有興趣啊？”普通話不是很標準，好像是個外國人。
“這個女人嗎？哼！托亞，也隻有你們英國人的審美觀是這樣的。”沙翼拍了一下腦袋，表示無奈。
我很差嗎？
說起來，莫小洛難道已經叛變了？她怎麼可以一句話也不替我說，讓我一個人麵對沙翼這個惡魔？嗚嗚嗚……
“可是你從來沒耐心跟陌生人多說一句話的。沙翼，你就承認吧！”托亞看起來很認真，不像在調侃，還輕輕地拍了拍沙翼的肩膀。
“那也要看是怎樣的陌生人了。”沙翼的語氣中充滿了不屑，他粗魯地甩開托亞的手，“通常有兩種陌生人能讓我多說幾句話，一種是美女，另一種是又醜又笨的蠢女人。她就是後麵那種。”
托亞搖了搖頭，站在一邊不說話了。
“她應該也是聽說我們初戀體驗社的大名才來這裏的。沙翼，要不你和她來一場初戀？”這個聲音充滿磁性，帶著慵懶的味道。
什麼，和沙翼體驗初戀？我寧願一輩子不談戀愛！
“李直佑，你的眼光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差了？我們初戀體驗社什麼時候選過她這樣的？”沙翼的話裏多了一份諷刺。
這個沙翼，真是越來越過分了！
“喂，我這樣的怎麼了？難道不是女生嗎？”我極力壓製住內心的害怕，挺了挺胸膛，總算吼出了這句。
“讓我仔細看看。哦，如果眼睛睜開點，應該還算大。隻可惜是單眼皮，難看了一點，不過可以去醫院割一割。鼻子嘛，大概是眼鏡戴久了，有點塌，墊一下就好。經目測，她前麵好像是一馬平川……”
李直佑湊近我，腦袋在我麵前左右晃動，還向我伸出手。不，是魔爪。
啊，不要啊，他……他要幹嗎？
我連忙把雙手擋在胸前，連連後退。
4
“不要說了，你……嗝……你太過分了，簡直是耍流氓……嗝……”
我實在聽不下去了，又羞又急，瞅了瞅我的胸前。哪像李直佑說的那樣，隻不過是衣服穿得比較寬鬆而已，我伊漾可是發育正常的少女。
可能是上帝的保佑，李直佑竟然收回了他的“魔爪”。
呼……我重重地舒了一口氣。
“李直佑，說你愛耍流氓，你還不服。現在終於有一個女生挑明了。”看來沙翼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挑社友毛病的機會。
李直佑解釋道：“我這是給這個女生提出合理的建議，懶得跟你計較。沙翼，我們還要欣賞這個女生多久？你沒看到那麼多女生在等著我們挑嗎？”
是啊，這些站成一排排的女生還真有耐心，美少年就這麼有吸引力？她們一定巴不得把美少年的每根汗毛都看清了。
本來我也是懷著激動的心情來看美少年的，而現在我隻想離開這裏，可是眼鏡又沒找到。
現在已經不是早晨，陽光照下來，被那些繁茂的樹遮住了，卻又故意漏了一些，以至於望過去，還未看到那本該讓人賞心悅目的綠，眼睛就被陽光刺得眯了起來。那一大片的紅也不知是什麼花，和綠樹糾纏著，讓人看了覺得有些厭煩。
“喂，你還有心情看風景啊？蠢女人，看看這是什麼吧。”雖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我還是知道沙翼手裏晃著的應該就是我的寶貝眼鏡。
我想衝過去拿眼鏡，可是沙翼手一鬆，眼鏡掉在了地上。很快，沙翼的腳踩了上去。同時，一個畫麵突然在我的腦海裏一閃而過——我4歲那年，一個抱著芭比娃娃的小男孩腳一抬，一落地，踩在了我的眼鏡上……
不要啊！
“哢嚓——”
兩個穿越時光的聲音重合在一起。這一次，我的眼鏡就這樣葬身在這個惡魔的腳下了。
我趕忙撲過去，沙翼卻若無其事地離開了，跟他一起的還有另外3個美少年。
斷了的鏡框，碎了的鏡片，我的寶貝眼鏡就這麼斷送了性命。我把鏡框捧在手裏，狠狠地瞪著那幾個披著美少年皮囊的身影。他們都是一夥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蠢女人，你要麼就在那裏默默哀悼你的破眼鏡，要麼就趕快滾！”已經走過我身邊的沙翼回過頭朝我喊道。
我為什麼要滾……哦，不，是走，我為什麼要走？
聽到沙翼的話，那些女生又把矛頭指向了我。
“這個女生怎麼還待在這裏？”
“管她呢，我隻想聽沙翼說話，隻想看到他。”
“是啊，聽說沙翼要宣布初戀體驗社的規則呢！”
…………
沙翼很快又開口了，那些女生也都閉嘴了。此刻，我和她們一樣，也很好奇沙翼會說些什麼。
“大家好，不用介紹你們也應該知道我是沙翼了，我就是初戀體驗社的社長。”
他還真是自戀！
他頓了頓，是在等掌聲嗎？哈哈，真可笑，他是影視大明星，還是獲得了諾貝爾獎？他什麼都不是，還配得到掌聲？可是掌聲真的響了起來，這些女生還真讓人受不了。
“今天是開學第一天，很多女生不了解初戀體驗社，我跟大家說說。初戀體驗社就是為大家服務的，女生們可以先跟我們體驗初戀，然後無所畏懼地迎接自己真正的初戀。不過我們也有規則，第一，女生必須無戀愛經曆；第二，每個女生隻有一次體驗機會；第三，體驗時間最短三天，最長一個月；第四，分手權歸體驗社的成員所有；第五，不能為了體驗初戀耽誤學習。”
這些規則從沙翼這個惡魔的嘴裏說出來後，我瞬間石化。
有了掌聲，他的聲音透著一絲歡快。我嚴重懷疑他創立這個初戀體驗社就是為了滿足他的虛弱心，把自己當成一個大明星，得到眾人的鮮花和掌聲。
我的確很向往初戀，渴望王子的降臨，來到這裏也是想碰碰運氣。但是，如果讓我和沙翼一起體驗初戀，我絲毫都不想。
我緊緊地握著鏡框，邁出腳步，想要離開這裏。
“選我選我！”
“沙翼最帥！”
“托亞，李直佑，我愛你們！”
…………
這些叫喊聲我都聽煩了，漸漸地被我拋在了身後。
不知走了多久，等我回過頭再看時，已經不見了初戀體驗社，不見了美少年，也不見了那些女生，隻有一棵棵青鬆在地上投下堅毅的影子。我多麼希望剛剛發生的一切隻是一場夢。
我走累了，找到一張木椅，坐下來，看著鏡框發呆。眼淚在眼眶裏打著轉，最後還是忍不住掉了下來。
現在已經是正午了，強烈的陽光足以掃去所有的陰霾，卻不能安慰一下還沒開始戀愛就感覺已經失戀了的我。
關於打嗝，關於眼鏡，4歲那年的那一幕是我人生中美夢和噩夢的疊加。
5
夜空中綻放出一朵朵絢爛的花，媽媽說就這是煙花。廣場上所有的人都歡呼著，我也邊歡呼邊拍著小手。
如果沒有和爸爸媽媽走散，如果櫥窗的芭比娃娃不是那麼漂亮，如果沒有遇到那個慈愛的老爺爺，還有那個小男孩，這會是一個快樂的聖誕節。
人太多，爸爸媽媽一下子就不見了，我邊哭邊到處找他們，目光突然停留在一個地方。我看到櫥窗裏擺著一個很大的芭比娃娃，它穿著粉紫色的衣服，金色頭發比我的長多了，那雙大眼睛好像在盯著我。它會不會取笑我小小的臉上掛著一副大眼鏡，還有我流眼淚呢？
我趕緊擦了一把眼淚，有些難過地說：“爸爸媽媽不要我了，你陪我好不好？”
我把小手伸出去，可是櫥窗的玻璃很討厭，不讓芭比娃娃和我牽手，還弄疼了我的小手。
我又哇哇大哭起來，路過的人都看了看我，可是都沒有理我。
“小朋友，你怎麼了？”
咦？是誰在叫我？
是的，到現在我都記得是那位慈愛的老爺爺在叫我，可是不太記得他的長相了。那時幼小的我以為他就是聖誕老人，聲音那麼親切，笑容那麼和藹，就是沒有白胡子，也沒有戴聖誕帽。可是他身邊的那個小男孩，直到現在，我一刻也不願想起。盡管他長得真的很好看，比幼兒園所有的小男孩都漂亮。
來不及擦幹眼淚，我轉過頭，嘴巴抿得緊緊的，心裏有些好奇，又有些害怕。我看到了一個老爺爺和一個小男孩。小男孩有著一張水嫩嫩的臉，他懷裏抱著的芭比娃娃很快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它和櫥窗裏的那個芭比娃娃是一樣的。
為什麼別的小朋友有人給他買芭比娃娃，我的爸爸媽媽卻沒有給我買，甚至不見了？
於是我又哭了起來，比之前更大聲。
“小朋友，你的爸爸媽媽呢？”老爺爺走過來，說話的聲音很輕很輕，生怕隻要聲音稍微大點，我就會哭得更厲害。
“嗚嗚嗚……爸爸媽媽不見了……他們不要我了……”我越想越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