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寄遙洪海安
一、位置
大慈恩寺,在西安市東南郊,距城八裏許,寺內有塔名大雁塔。西距興善寺約三裏,西北距小雁塔薦福寺約五裏,東北距青龍寺約五裏,東南距慈恩宗塔院興教寺約三十裏。南望終南有如畫屏,環顧四周,最近所建紅樓綠閣櫛比林立,勝地名區,可稱稀有。
寺在唐時位於外城內,即當時京城的東南隅晉昌坊,南臨曲江,鄰於隋時的“芙蓉園”。唐時京城分外城、皇城、宮城三重。宮城、皇城居外廓城中央的北部,皇城南垣距外廓城約十裏。《長安誌》載:今省城南西兩城垣即唐時皇城舊址,故知寺在當時京城內。
二、沿革
寺創建於隋開皇九年(589),初名無漏寺,唐武德元年(618)已經殘廢,至貞觀二十二年(648)高宗在東宮作太子時,因生母文德皇後早逝,為補報慈母大恩,再建此寺,故名大慈恩寺。當時寺在晉昌坊(亦稱進昌),當大明宮正南方,高宗每日朝夕向含元殿遙望慈恩禮拜。
當貞觀十九年(645)玄奘法師由印度歸,先在宏福寺(舊址在西安西關內大路北苗圃東,現隻留有土堆)翻譯經典,其後高宗在慈恩寺設翻經院,這是國立的譯經道場。當時寺內重樓複閣,凡十餘院。所有殿宇僧房總計1897間,床禱器物備皆盈滿。並有敕旨,度三百僧,別請五十大德,共襄寺務,恭送玄奘法師移就翻譯,仍當寺任,故玄裝當時奉令任慈恩上座。當奘師升座的時候,由宏福寺恭送到慈恩寺,儀式隆重空前稀有,詳見傳記。自高宗永徽五年(654)有旨度窺基為僧,基師是奘師的高足弟子,同住慈恩,師資唱和,因此,法相惟識、因明諸經論,在慈恩次第譯出,宣暢海內,在中國佛教界起了極大作用。原來玄奘回國後,國家為設譯經場共有三處,初在宏福寺,為時較短,次在慈恩,為時最久,又次即玉華宮,後因在宮譯經,高宗改為玉華寺(在渭北宜君縣西南)。但當時在玉華譯經,亦時返慈恩,最後在玉華把大般若經六百卷譯完,對於寶譯隻譯十數紙,不久便在玉華圓寂。奘師於貞觀三年往印度遊學,貞觀十九年(645)回國,畢生獻身譯界,高宗麟德元年(664)圓寂,共譯經1335卷,計七十四部,自著五種,現存《大唐西域記》及《八譯規矩頌》兩種。他在世界旅行家中,在中國翻譯界,在中印文化交流史上,都是極其偉大的人物。
當永徽三年(652)奘師欲安置由印帶回經像舍利,因就寺西院造塔,初欲用石造,以期永固,後因工巨,恐難成就,改用磚造。塔基四麵各一百四十尺,塔高一百八十尺,初惟五層,各層中心皆有舍利或一千二千,凡萬餘粒,上層以石為室,塔是土心磚表,初無盤梯。至武後長安元年(701)五層塔摧倒,天後和王公施資改造為十層,內部改作空心,可便登臨。又經兵火以後,改建為七層,唐岑參與杜甫、高適諸人於天寶十一年(752)登慈恩寺塔詩內有“四角礙白日,七層摩蒼穹”。奘師塔銘也說雁塔是七層,這說明千餘年前早已改為七層了,塔下層南門東西龕內,有兩石碑,東邊是永徽四年(653)十月唐太宗禦撰的“大唐三藏聖教序碑”,西邊是永徽四十二年唐高宗禦撰的“三藏聖教序記碑”,兩碑皆是中書令褚遂良所書。相傳兩碑皆為玄奘所手植,今猶完整。西邊碑因欲與東邊碑相對,故采取文字自左向右讀的體裁,這也是古碑中的特例。碑麵四周的雕刻也是唐代的優秀作品。奘師初建塔時本稱經塔,其所以叫做“雁塔”,據《天竺記》說:“達親國有迦葉佛伽蘭穿石山作塔五層,最下一層作雁形謂之雁塔”。奘師遊印曾見此塔,當取此義。後來因對小雁塔,故名大雁塔。
舊傳唐代有進士“雁塔題名”盛舉,其碑今皆無存。現在大雄殿迤南題名碑將近百座,都是明清兩朝,新舉人仿進士題名故事,刊名立石,也叫雁塔題名。相傳,唐時在雁塔題名的同時,有曲江設宴,所謂“曲江流飲”,也是關中八景之一。今曲江早涸,寺前即曲江故址。有一小石橋,初名“遇仙橋”,後改稱“慈航橋”。大雁塔春節廟會今猶按年舉行。
唐末五代戰事頻仍,殿宇多受摧殘,至宋神宗熙寧中(1068—1077),富民康姓遺火,經宵不滅,損失最巨。宋明以來,京都均不在長安,所有唐代勝跡,亦就湮沒。明天順間(1457—1464),清康熙、道光、同治、光緒間(1662—1908)先後曾重修,大都補繕舊塔破殿,保存古跡而已,所有唐代寺前流暢泛舟的曲江,早成陸地農田,雁塔周圍的樓閣,早成瓦礫荊棘。當1931年朱子橋募款重修殿寮和雁塔並添建觀堂一座,其時請太虛大師於開光時在寺講彌勒上生經,並由太虛大師領導,在寺創設“慈恩宗學院”,由朱子橋、楊虎城兩將軍合力資助,學院以後移於興教寺。寶生和尚經修殿宇,曾立有碑。今回憶唐時盛況,不勝感慨。
三、慈恩寺的佛教活動
慈恩寺作為皇家寺院,與唐代佛教關係密切。玄奘在貞觀元年(627年),前往印度取經,貞觀十九年(645)年帶著657部梵文經典返回長安,受到太宗和高宗禮遇,被任命為慈恩寺上座,並主持寺務。史載玄奘升座時的迎送儀式由官方負責,儀式空前隆重。太宗敕令太常江夏王李道宗率領宮廷的九部樂,萬年令宋行質、長安令裴方彥各率本縣音樂,加上各寺的幡帳之類,力求壯觀。……太子衛率尉遲紹宗、副率王文訓率領東官兵充當雜役,太宗敕令禦史大夫李乾□任大使,與武侯大將軍共同維持秩序,太宗率皇太子和後宮嬪妃等在安福門城樓上手執香爐迎送。當經本、佛像送到慈恩寺門,趙國公長孫無忌、英國公李勳和中書令褚遂良手執香爐引入寺內,安置正殿,並在殿庭內演奏九部樂、破陣舞和百戲,場麵極為壯觀。
為了表達對玄奘的尊重和對佛教的支持,唐太宗和高宗不僅多次駕幸慈恩寺,而且還分別撰寫了《大唐三藏聖教序》和《述聖記》。高宗還為其撰寫禦製碑文,在慈恩寺為皇太子李弘“設五千僧齋,人施布帛三段,敕遣朝臣行香”。之後,佛光王出生、滿月、周歲等眾多慶賀活動也都與慈恩寺有關。唐高宗以後,還有不少皇帝去過慈恩寺或在此舉辦過活動。例如,中宗景龍時“秋登慈恩寺浮圖,獻菊花酒稱壽”。太和年間,唐文宗駕幸芙蓉園,路過慈恩寺。穆宗繼位後,對慈恩寺進行大規模的裝飾,並讓吐蕃使者來觀看。懿宗誕日時,在慈恩寺舉行盛大的宴會。此外,唐朝政府還在政策上對慈恩寺大力扶持,慈恩寺“除口分地外,別有敕賜田莊。所有供給,並是國家供養”。即使是在唐武宗會昌滅佛期間,慈恩寺也未受到衝擊。因此,該寺一直保持著顯赫的地位。
在玄奘等人的努力下,慈恩寺成為唐代規模較大,設備齊全,組織完善的譯場。玄奘自永徽元年(650年)到慈恩寺後,便“專務翻譯,無棄寸陰,每日自立程課。若晝日有事不充,必兼夜以續之”。高宗為太子時,曾派人幫助法師譯經。“顯慶元年,高宗又令左仆射於誌寧、侍中許敬宗、中書令來濟李義府杜正倫、黃門侍郎薛元超等,共潤色玄奘所定之經,國子博士範義頹、太子洗馬郭瑜、弘文館學士高若思等,助加翻譯”。慈恩翻譯堂中壁上,畫著“古來傳譯緇素”的畫像,曾在玄奘譯場任“綴文”、“征義”的簡州福聚寺的靖邁,將每位翻譯家的事跡“撰成《圖記》,題於壁上”。二十年間玄奘等人共譯出佛經75部,1335卷,其中41部是在慈恩寺翻譯的。由於玄奘通曉梵文,又精通中文,翻譯忠於原意,文筆流暢典雅。就其翻譯的經文本身來講,具有了中國文化特色,其中大部分佛經後來在印度失傳,中文譯本成了研究古代印度文學、科學的重要文獻。除譯經外,玄奘還與他的弟子撰寫了著名的《大唐西域記》,該書記述了他親自經曆的110個國家和傳聞的28個都城、國家的情況,是研究中古時期中亞、印度半島等國曆史、地理和中西交通的寶貴資料。
慈恩寺還是唯識宗的發源地。玄奘除從事譯著工作之外,還講經收徒,傳播佛學,與弟子窺基等人共同創立了唯識宗(又名“法相宗”或“慈恩宗”)。其重要理論有“三性說”、“五重觀法”和“因明學說”。玄奘把傳統的“唯識無境”明確表達為“無境有識”,更突出把“識”作為世界本體的意義。他還提出一些有異於當時的主張,給宗教實踐帶來新特點,視“理”為事的觀點,對宋代理學家有明顯的影響。而且,經玄奘和窺基的闡揚,中國也湧現出一大批研究因明(印度的形式邏輯學)的學者和注疏。
唯識宗創立後,不僅吸引中國僧俗,還吸引了許多外國僧人的關注。新羅僧神防、圓測等人先後入唐,從玄奘一係受學唯識教義。神防在貞觀十九年(645年)奉詔人弘福寺參與玄奘譯場,任征義,此後長期隨其譯經受學,是玄奘重要的弟子。圓測受學後在西明寺傳授唯識教義,他的唯識學形成玄奘門下又一係統。日本僧人道昭等人受學歸國後,使唯識宗在日本得到弘揚。據1995年日本宗教年鑒記載,日本唯識宗有4個宗派,10多萬信徒。
四、慈恩寺的文學活動
慈恩寺不僅是佛教重地,也是自然景觀和人文景觀俱佳的名勝之地。由於慈恩寺春有杏花、牡丹花,夏有碧荷紅蓮,秋有柿葉、金菊,冬有修竹,寺附近還有美麗的曲江、芙蓉苑風景區,因此許多文人墨客遊曆於慈恩寺,吟詩作賦,交流情感,甚至寄住寺院,留下了許多寶貴的文學作品。詩人韋應物在《慈恩精舍南池作》中描寫道:“重門布綠蔭,菡萏滿廣池。石發散清淺,林光動漣漪。”白居易有“慈恩春色今朝盡,盡日裴回倚寺門。惆悵春歸留不得,紫藤花下漸黃昏。”劉得仁也有“何處消長日,慈恩精舍頻。僧高容野客,樹密絕囂塵。閑上淩虛塔,相逢避暑人。卻愁歸去路,馬跡並車輪”等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