樵衛新
一、薦福寺的創立
小雁塔本是唐代長安著名佛寺薦福寺的佛塔,原稱“薦福寺塔”,因此,對於小雁塔的了解理應從薦福寺開始。
大薦福寺的創立有著特殊的曆史背景:唐弘道元年農曆十二月,也就是公曆684年元月,高宗李治病逝於洛陽,太子李顯即位,是為中宗,改元嗣聖,依高宗遺詔,軍國大事取決於太後武則天處理,中宗並無實際權力。到了公元684年農曆二月,武後廢中宗為廬陵王,立豫王李旦為睿宗,改元文明,“政事一決於武後,皇帝居別殿,不得有所預”;到了“文明元年三月十二日,敕為高宗立為獻福寺。至六年十一月,賜額為薦福寺”。
綜上所述,薦福寺是唐睿宗文明元年(684)三月十二日,也就是唐高宗駕崩後百餘日,皇室為唐高宗迫獻冥福而建立的,寺初名“獻福寺”,武則天天授元年(690),改稱“薦福寺”,並由武後禦書飛白體薦福寺寺額。
文明元年創建的薦福寺,位於唐長安城開化坊的南半部,其寺院的東半部(開化坊東南部)是隋代晉王楊廣(即後來的隋煬帝)在大興城中的舊宅。唐以後改大興城為長安城。到了唐武德年間(618—626),高祖李淵將此地賜給當時的雍州都督蕭蠫為“西園”。值得一提的是,蕭蠫的姐姐就是晉王楊廣之蕭妃。入唐以後,蕭蠫之子蕭銳又娶了唐太宗的長女襄城公主。最初,太宗曾令大臣為公主另辟住宅,公主以“婦人事舅姑(公婆)如事父母,若居住不同,則定省多闕”,為此而再三推辭,於是便和蕭銳同住在開化坊蕭蠫的舊宅處,公主死後,此地又官市為英王(即後來即位的唐中宗李顯)的住宅。而公元684年二月,即位僅55天的中宗被廢為廬陵王,幽禁於別所,三月十二日高宗駕崩百日之際,中宗原來的舊宅就被立為獻福寺。六年後,正式稱帝的武則天禦書賜寺額薦福寺,由王宅而寺院,兩次成為帝王的“潛龍舊宅”。
薦福寺的緣起,除了與武則天與她的三子李顯、四子李旦爭奪帝位的鬥爭有關之外,還與當時佛教的昌盛有關。佛教自漢代傳入中國,經過4~5個世紀的流傳,到了隋唐之時,已由宮廷普及民間,其教義精神也逐漸中國化。由於曆代帝王扶持,寺院經濟也迅速發展,僅唐代長安城內的佛寺即多達百餘所。隋寺保留到唐代的有76所,而唐建寺直到“會昌毀佛”事件發生時方停止。唐代新建寺觀,一部分建在開闊僻靜的地方,一部分為官吏和貴族舍宅所建。舍宅為寺的原因有所不同,如高祖稱帝前的舊宅改為興聖尼寺,睿宗在藩的舊居改為招福寺、大安國寺等。這是因為他們貴為天子的舊居,自然不能允許任何他人居住。其他官吏和貴族或因祈福,或因迫獻,或為沒官,以宅改建的寺院當時約有近20所。
長安城內寺觀分布則受住宅分布影響,相對集中在皇城東、西、南三麵較近裏坊中。高僧以清靜為尚,初建的寺觀必然考慮到他們的情趣,當會選擇裏坊偏僻的四隅之地興建,如玄奘的大慈恩寺。將寺院建於人口密集的繁華地區,其基本原因是由於這些寺院的前身本是宅舍,從當時長安城的居民分布情況來看,主要集中在皇城的東西兩側和南部距皇城較近的裏坊中。據《長安誌》卷七載:“自朱雀門南第六橫街以南率無居人第宅。自興善寺以南四坊東西盡郭,雖時有居者,煙火不接,耕墾種植,阡陌相連。”唐代,舍宅為寺的情況較為常見,因此形成了不少寺院位於郭城中繁華之地的局麵。
薦福寺所在的開化坊,位於唐長安城皇城之南第二行,西臨150米寬的朱雀門街,東西兩麵與繁華的東市、西市相隔僅兩三個坊,地處居民集中、熱鬧繁華之地。這樣的地理位置,便於人們禮佛和遊賞,也是以後頻繁在此舉行各種社會活動的重要原因。
二、“雁塔”的由來
嚴格地說,小雁塔正式的叫法應該是“薦福寺佛塔”,大雁塔正式的稱呼為“慈恩寺佛塔”。“雁塔”本是一個佛教典故,據玄奘著《大唐西域記》卷九《摩揭陀國下》載有“雁槃堵波”:
因陀羅勢羅窶河山東峰伽藍前有牢堵波,謂亙(許贈反)娑
(唐言雁)。昔此伽藍,習玩小乘。小乘,漸教也,故開三淨之食。而此伽藍遵而不墜。其後三淨求不時獲。有比丘經行,忽見群雁飛翔,戲言曰:“今日眾僧中食不充,摩訶薩宜知是時。”言聲未絕,一雁退飛,當其僧前,投身自殞。比丘見後,以白眾僧,聞者悲感,鹹相謂曰:如來設法,導誘隨機,我等守愚,尊行漸教。大乘者,正理也,宜改先執,務從聖旨。此雁垂誡,誠為明導,宜旌厚德,傳記終古。於是建堵波,式昭遺烈,以彼死雁,瘞此下焉。
文中“伽藍前有牢堵波,謂亙娑”,就是說,寺院前有佛塔,稱為雁,因此,可以論斷所謂雁塔和佛塔實際上指的是一回事;《仙遊寺舍利塔銘》中即有:“蜂台構畢,雁塔休工”之句,此銘刻於唐開元時期,可證當時把仙遊寺塔也稱為雁塔。
唐代長安城中最有名的佛塔當數晉昌坊的慈恩寺佛塔和薦福寺佛塔。慈恩寺塔高60多米,底層邊長20餘米;薦福寺塔高40多米,底層邊長10多米。既然“佛塔”又稱為“雁塔”,那麼規模較大的慈思寺塔稱為“大雁塔”,規模較小的薦福寺塔稱為“小雁塔”應該是很自然的現象了,但是把“小雁塔”作為薦福寺雁塔專有名稱的記載,最早是清雍正十二年(1734),吳堡知縣趙酉所撰的《薦福寺來源》碑中提到的“浮圖名小雁塔”(又見於清雍正年間(1723—1735)《陝西通誌》)。
關於“雁塔”的由來除了以上的“墜雁說”外,尚有多種說法。《天竺記》載:“達蹴國有伽葉佛伽藍穿石山作塔五層,最下一層作雁形,謂之雁塔。”還有說塔建成時有雁落塔頂,謂之“雁塔”;此外,有說唐代進士及第在塔下題名“妙行有列,婉若雁陣”,故有雁塔之名。這些說法因缺乏根據,這裏也不再一一列舉。
三、薦福寺的佛事活動
除了廣開門庭之外,薦福寺本身的佛事活動也是豐富而重要的。
首先,這裏雲集了許多當時國內外大德高僧。著名的有大唐龍興翻經三藏義淨、大唐薦福寺故寺主翻譯大德華嚴三祖賢首國師法藏和尚、西域於闐華嚴三藏實叉難陀、與工部尚書張錫一起負責重修薦福寺的道岸律師、天竺密教譯經高僧金剛智、三階教大德法藏、薦福寺上座漸教大福禪師、在薦福寺中以種花為佛事的頓教道光禪師、頓教弘辯禪師、神僧僧伽、詩僧靈澈和棲白、書法大德高閑,以及日本求法僧圓仁等。
諸多薦福寺名僧之中,以義淨最為著名,他與玄奘三藏並稱於世。
義淨三藏(635—713),生於範陽(今涿州),他仰慕法顯的辟荒精神和玄奘西行求經的高尚情操,18歲時立誌遊印度,37歲時到廣州,得同道誌投者數十人,但到即將登舶西行時,他將其他人都辭退了。“淨奮勵孤行,備曆艱險”(其初同行者有弟子善行乃至室羅筏Sumatra以疾歸),經25年,曆30餘國,以天後證聖元年(695)夏還至洛陽,得梵本經律論近400部,初與於闐三藏實叉難陀譯《華嚴經》,後自專譯。其譯場規模亦大,中國、印度高僧都有參與,共譯經56部,230卷,特致力於律部,聲名極一時之盛;蓋兼通華梵,中國人自行譯經,淨師僅亞於奘師也。而其所撰《大唐求法高僧傳》及《南海寄歸內法傳》,則為研究中印曆史者之要籍也。
《宋高僧傳》在評價中國的西行求法僧時說:“宋齊已還,不無去彼回者,若入境觀風必聞其正者,奘師、淨師為得其實。此二師兩全通達,其猶見璽文知是天子之書,可信也。”
院內的木雕
在薦福寺的佛事活動當首推譯經之事。作為薦福寺曆史上最重要譯場的義淨譯場,與玄奘主持的慈恩寺譯場、不空主持的大興善寺譯場,被稱為中國佛經翻譯史上著名的“長安三大譯場”。
除了翻譯佛經外,見於記載的薦福寺佛事活動當數佛牙供養。佛牙一般指佛祖釋迦牟尼的牙齒,其數量和來源都說不清楚。日本僧人圓仁於開成五年(840)至長安,親身經曆了當時的一些佛事活動,並作了記載:
“開成六年(841)正月四日,國忌,奉為先皇帝敕於薦福寺令行香,請一千僧。正月九日,改年號開成六年為會昌元年。”
“大莊嚴寺開釋迪牟尼佛牙供養。從三月八日至十五日薦福寺開佛牙供養。藍田寺從八日至十五日設無礙菜飯,十方僧俗盡來吃。左街僧錄體虛法師為會主。諸寺赴集,各設珍供,百種萊食,珍妙果花,眾香嚴備,供養佛牙。及供養廊下敷設,不可勝計。佛牙在樓中庭,城中大德盡在樓上,隨喜讚歎。舉城赴來,禮拜供養。有人施百石粳米、二十石粟米;有人施無礙供論頭足;有人施無礙供雜用錢足;有人供無礙薄餅足;有人施諸寺大德老宿供足。如是各各發願布施,莊嚴佛嚴會,向佛牙樓散錢如雨。求法僧等十日往彼隨喜,登佛牙樓上,親見佛牙,頂戴禮拜。兼入翻經院,見義淨三藏影壁。鬆樹街西興福寺,從二月八日至十五日開佛牙供養。崇聖寺亦開佛牙供養。城中有四佛牙:一崇聖寺佛牙,是哪吒大子從天上將來,與終南山宣律師;一莊嚴寺佛牙,從天竺人腿肉裏將來,護法迦毗羅神將護得來;一法界和尚從於闐國將來;一從吐蕃將來。從古相傳如此,今在城中供養。”
從圓仁的記載中,我們能發現許多與當時薦福寺有關的史料。第一,關於寺院經濟來源。因薦福寺屬皇家所立,其經費主要來源首先是朝廷,“開成六年正月四日國忌日,奉為先皇帝敕於薦福寺令行香,請一千僧”,這段記載與唐中宗敕道岸與工部尚書張錫監修薦福寺、宮人率錢建薦福寺佛塔(小雁塔)所反映的國立寺院本質是一樣的;其次,接受布施也是寺院的重要經濟來源,“有人施百石粳米、二十石粟米,有人……各各發願布施,……向佛牙樓散錢如雨”正是布施活動的生動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