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師父……”
“什麼事?”
“那個……小魚的事,”沉默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解釋:“我其實隻是為了逗下他,沒想到他真的會去。”
漫長的沉默。
“其實我也做過和林鬱一樣的事。”
“啊?”
“我也穿著人偶裝發過傳單,不過那時候是冬天,但還是很辛苦。”
“師父……”
“林鬱的性格和我一樣,是別人說什麼,就信什麼的。我用了很多年才改掉這習慣,但是,我不希望林鬱也失去這個習慣。”
“……師父,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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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情況,”程曦推開廚房的門:“你們不是在做菜嗎?怎麼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難道是想毒死我們?”
“我和我師父在探討人生哲學。”南仲遠笑眯眯地反擊:“怎麼,你不是在陪著小魚嗎。怎麼跑到這裏來了,阿梵呢?當心阿梵把小魚給生吞活剝了……”
程曦得意地冷笑一聲,靠在廚房門上。
“阿梵正在自作自受呢。”
南仲遠聳聳肩,繼續切肉,秦陸顯然是會過日子的人,買的是地道的五花肉,南仲遠手法漂亮地把肉分成小方塊,放進鍋裏焯水,本幫菜的特色是濃油赤醬,他做菜效率向來快,已經用白糖在另外一個鍋裏勾好汁,程曦瞟了一眼,露出嫌惡的神情:“放這麼多糖,甜膩膩的……”
南仲遠笑了起來。
“阿梵難得回來一次,紅燒肉是做給他吃的,你好歹也是本地人,連糖都吃不了,好意思?”
程曦冷冷“哼”了一聲:“廚藝不好就不要找借口,你那餐廳遲早關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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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遭到程大少爺的嫌棄,但晚飯其實還是很美味的,
不過六道菜,一道湯,但幾乎是涵蓋了中國幾大菜係了,濃油赤醬的紅燒肉,小火整整燉了幾十分鍾,湯汁都熬成暗紅糖色,肉塊酥爛,入口即化,肉皮卻很有彈性,泛著光澤,上桌的時候,整個院子裏都是香味。酸菜魚卻是四川菜的做法,一片片潔白魚肉上蓋著酸菜和野山椒,湯汁又酸又辣,因為醃製的時候加了蛋清,魚肉嫩得像豆腐,光是那種酸爽的香味就讓人垂涎。白斬雞用的是本幫菜的做法,魚頭豆腐湯用小火慢燉成奶白色,大概用的是粵菜的燉法。連蔬菜也花了不少心思,一道醋溜藕片,一道油淋生菜,再加上一道肉末茄子,南大店主簡直是把壓箱底的本事都拿出來,藕片被切得鬼斧神工,隻差沒雕出一朵花來。
程曦早就看穿他心思,笑而不語,晏斯梵搬石頭砸腳,被林鬱那幾百位的圓周率背到無語,偏偏林鬱背完之後還不忘告訴他“其實我真的是學物理的”。
秦陸麵無表情看不出情緒,倒是秦奶奶,對南仲遠大加讚賞,說他的酸菜魚比四川人做的還地道,南大店主被誇得尾巴都翹起來,大侃自己當初為了開店翻山越嶺跑到四川去學菜式,說自己每年都去四川買地道的花椒和郫縣豆瓣,還和秦奶奶約好下次來做麻婆豆腐……
晏斯梵冷眼看著南仲遠和秦奶奶聊得投機,用手肘推了推一邊正漫不經心吃菜的程曦。低聲抱怨:“喂,你不提醒下他。”
“提醒什麼。”程大少爺正嫌棄地看著自己碗裏的魚片:“他活了十多年都一帆風順的,受點挫折也好。”
“也是。”晏斯梵雖然吃著別人做的菜,但是一點同情心都沒有:“說不定他受了傷之後也創個黯然*飯什麼的……”
程曦冷冷瞥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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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點半,一行人離開秦家。
程曦帶著林鬱晏斯梵走在前麵,南仲遠和秦陸走在後麵,還在和秦陸說個不停:“……師父我有時間就來看你啊,給你帶金華火腿,燉湯很好的……”
秦陸反正是冰山臉,南仲遠說了半天,他隻有一個字:“哦。”
“那我們先走了,你早點睡。”南仲遠最後一個躥上車。
秦陸抿著唇,站在路邊,天上繁星滿天,南仲遠趴在車窗上朝他擺手:“師父你快回去吧……我明天還來找你。”
跑車的尾燈裏,站在路邊的青年,像一棵沉默的樹,漸漸陷入黑暗裏。
他到最後也沒說出那句“路上小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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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曦和晏斯梵都是絕頂聰明的人,一眼就看出結局。其實南仲遠並不比他們蠢,但是他現在是局中人,滿心都是希冀,在他眼裏,整個世界都是發著光的,恨不得一眨眼就是明天,怎麼會知道今夕是何夕。
林鬱對這些事毫無察覺,晚飯很好吃,程曦又坐在自己身邊,所以他現在非常開心。
程曦對賽車沒什麼興趣,要不是為了整南仲遠,他也不會跑到這裏來,工作人員在給他的車換輪胎,他就坐在休息室和林鬱聊天,要知道,林鬱這種戰鬥力,落到他那堆狐朋狗友裏,完全是隻任人宰割的小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