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個夏天,他像活在冰川裏,心裏萬丈寒冰,一點陽光都曬不進來。又像是手上捧著一把火,已經燒得皮開肉綻,卻死都不肯放手。
因為他知道,那個叫秦陸的人,是不會來找他的。如果自己放手了,就真的完了。
最後是南子瑤看不下去,找了朋友的豪華遊輪,扔他上去做環球旅行。海闊天空,環遊世界,希望應接不暇的風景能幫他轉移視線,實在不行,船上那樣封閉的環境,滿船青年才俊,如花美眷,說不定也有段豔遇。
然而不能。
他看過巴塞羅拉美輪美奐的建築,看過希臘海藍色和雲朵白的屋頂,看過巴厘島無邊界遊泳池外的美麗風景,卻還是心不在焉。
到曼穀,停船上岸,泰國佛教盛行,在寺院外麵看見小孩子賣鮮花結成的花串,他不信佛,覺得好看,也買了一串。寺院裏的金身佛像,眼睛低垂,充滿憐憫。
他在船上上國內網站,看見天之涯大賽的冠軍仍然掛在頭條,共同捧起獎杯的六個人,秦陸仍然站在最邊上,麵無表情地把手搭在獎杯上,仿佛他是被拖過來的充數的,隻想快點弄完回家睡覺。
他點決賽視頻,打不開,打電話給程曦,那家夥大概是在開酒會,語速快得很,他說程曦你有天之涯決賽的視頻沒有,可不可以發給我一份。
程曦說:“我買一送一,順便告訴你一個消息。”
“什麼消息?”
“秦陸奶奶上個月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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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訂的是最早的一班飛機,在雲海裏穿梭了四個小時,他眼睛都沒閉一下。
到s城時已經是深夜了。
打不到的士,他先去餐館拿車,s城已經是初冬,草木掛霜,他一路跑過去,午夜街道這樣寂靜,隻有他的腳步聲在回響,路燈昏黃,街道兩旁一片漆黑,而他心裏沒有一點恐懼。
要快一點,再快一點,快點去他身邊,告訴他,沒什麼大不了,你並不是一個人孤零零地活著,我還在這裏。我會一直陪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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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陸刷完最後一個副本,準備睡覺。
他最近常常失眠,對於他這種沒什麼娛樂的人來說,失眠是很麻煩的事情。
他住的地方很偏,晚上很安靜,但是他躺下不久,就聽見狗叫聲,有什麼人匆匆忙忙在晚上跑,然後院門被敲得震天響。
他披上衣服去開門,過去的幾個月裏,他去開門的時候常常會有種錯覺,或是希望,以為門外麵會是他響的那個人。
然而這次是真的。
月光如水,草木掛霜,那個人穿著長袖t恤站在門外麵,明明凍得瑟瑟發抖,看見他,又勉強想要扯出一個笑容來。
“我投降了。”
他打開門,一言不發給南仲遠披上衣服。
“去烤火。”他聽見自己平靜的聲音:“你在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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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仲遠披著秦陸的衣服,無聊地坐在床上。
他又冷又餓,如果不是秦陸問他吃了飯沒有,他都想不起自己從上飛機到現在都沒吃過東西。
他其實有點忐忑,畢竟,雖然他的性格出了名的好,但是像這樣放□段來主動投降,一廂情願地跑到這裏來,還是第一次。
沒關係的。他安慰自己,就算是石頭又怎麼樣呢,隻要自己願意,一點一點努力,總能捂熱的。他又沒有趕自己走……
房間裏還是原來的樣子,整潔得幾乎沒有人氣。南仲遠坐在床上,踢到床底下一個紙箱子。
紙箱子是打開的,好像主人剛剛還在翻看,因為來了客人,隻能匆匆忙忙把它推到床下麵。
箱子裏的東西很多,放在最上麵的,是天之涯的獲獎證書,然後是一個按照秦陸的弓手製造的模型,是獎品,再往下,是一遝照片。
最上麵的一張,是一對陌生的年輕夫婦,第二張,是秦奶奶和年幼時秦陸的合照,第三張,是他勾著秦陸的脖子,開心笑著的自拍。是他拿著秦陸手機拍的,不知道秦陸什麼時候印了出來。
照片上,秦陸仍然是那副麵無表情的樣子,看不出情緒,仿佛被拉著拍照是一件應付的事,就像過去的很多次他讓南仲遠心灰意冷的時候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