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卑微到塵埃裏,然後開出花朵
我雖然處處受排擠,但還是有一些小小的樂趣,我喜歡畫畫,隨便一張草稿紙被我畫上冒著嫋嫋翠煙的房屋、掛滿蘋果的樹和微笑的雲朵後就變的生動起來。爸爸看我喜歡畫畫,就給我買了《兒童簡筆畫大全》,每天除了學習寫作業,我大部分時間都用在了看書和畫畫上。由於他們不允許我加入他們的遊戲,這讓我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學習中,因此我的成績總是名列前茅,並得到了家屬院家長們的肯定。哪家的孩子不聽話了,家長在一頓訓斥過後,就會說,你怎麼不學學人家蘇憐惜呢,人家這麼艱苦都能次次考第一,你真是稀泥糊不上牆!
這讓他們更加不喜歡我,他們商量著,要給我一點顏色看看。
一個如常的傍晚,我關了門在家寫作業。幸福茶葉公司家屬院有好幾排樓房,最新最高的那兩排房子裏住的都是公司的幹部,稍微老舊一些的樓層住著普通員工,而我家並不在這些樓房裏,而是躲藏在樓房後麵的一排低矮的平房,這些最老式的房子是臨時工和如我家這樣的外來戶聚集地。住在這樣房子裏的我們平時最害怕的事情就是下雨,尤其是狂風驟雨那樣的惡劣天氣,要在屋子裏擺滿臉盆來接滲漏下來的雨水,還要時刻提防著外麵的積水流進屋子,因為門外的地勢比屋裏要高,如果下大雨,雨水流進屋子裏後,很難把水弄幹淨,要用水瓢一瓢一瓢的往外舀,再用拖把吸幹。那時,我認真的做著數學題,根本沒有察覺到,彭小雷和鄒婷婷率領著他們手下的三兩小兵,正在用臉盆端了水來,往我家門縫裏倒水!一切都是悄悄進行,他們踮著腳尖走路,生怕弄出聲響被我發現。
但我還是發現了,因為門外的喝斥聲。我走到客廳,才發現到處都是水。我的鞋也洇濕了,我滿腹委屈,眼淚幾欲奪眶而出。打開門,發現那幾個一臉心虛的孩子,還有義憤填膺的路逸文。
很多年過去以後我都會記得,八歲那年夏天的那個傍晚出現在我家門外的路逸文,用多麼憤怒的眼神瞪著那些做了壞事的孩子們,在看到我的時候,他的目光又變的柔和起來,眼睛裏折射著夕陽沉靜的光輝,在這樣善意的注視下,卑微的我瞬間被鍍了一層淺淺的霞光,如瑟縮在角落裏的植物,突然怒放出了散發著醉人芬芳的花朵。
這記憶不斷的被我咀嚼,熔化過後再重新雕塑,以致於路逸文的形象不斷的美化,升華,甚至被我神化了,以致多年後我回想起來,會以為他是踩著七色祥雲降臨到我的身邊!
他狠狠的訓斥了那些做壞事的人,路逸文的爸爸是幸福茶葉公司的老板之一,那些孩子對他還是有些敬畏的,一個個灰溜溜的拎著臉盆離去。路逸文轉過頭來對我說了句讓我渾身充滿力氣的話,他說:“我們一起拖地吧。”
“嗯。”我感激的看著他點了點頭,找來放在角落裏的拖把,他一把搶了過去,“我來吧,你不是還要寫作業嗎?”
“我作業寫完了,沒關係的。”
“那你歇會兒吧,我是男孩子,我力氣大!”說著,他很快把那一大片水漬弄幹了,然後站在那衝我嗬嗬的笑著,我在他陽光燦爛的笑容裏,悄悄紅了臉。
怎麼有這麼善良美好的男孩子呢,此前我認識的男孩,要麼是鄉下那些在泥巴裏打滾的灰頭土臉的小P孩,要麼就是像彭小雷那樣的調皮鬼,哪有像他這樣長的這麼好看,看起來又文質彬彬又英姿颯爽的!
在我幼小的心靈中,路逸文,簡直就是個英雄般的存在,比聖鬥士星矢還要厲害一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