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嘯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裏空蕩蕩地回響。
瘦弱的幾乎是皮包骨的雙手在空中顫抖著亂抓，即使她清楚的明白眼前的那雙鳳眼已不悅地迷起，卻還是控製不了的在這個人麵前咆哮著。
修長的身影慢悠悠地從高高的座位上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光亮的馬靴踏在已經鋪過了的厚重地毯上依然有著沉重的聲音。
每走一步他都會停頓一下，仿佛過了一個世紀之久終於停在了這個趴在地上大口喘氣的女人麵前。
沒有人敢那麼大聲的對他嚷嚷，最後一個曾經這樣做的人的屍體還在狗圈裏沒有吃完。如今這個……
周圍的下屬都不敢出聲，看著和他們戴的墨鏡一樣深沉。
他站的地方形成了一片陰鬱的區域，背後是大片燦爛的陽光。他依然舍不得讓她暴露在那片炙熱之中隻因為她說過怕自己曾經如蜜一樣的健康膚色更加黝黑。
其實她自己不知道，陽光下穿著白袍的她更象是飄逸靈動的天使。那張令他刻骨銘心的臉盡管已經因為他手中的那個試管被摧毀的今非昔比，卻還是閃著獨特的光芒。
當然，現在因為一直關在房間而變的一身透白的樣子更讓人覺得……恩，令人討厭的——神聖。
所以，他才會親自把她的翅膀扯下來。
尤其是現在——看她象一隻可憐的無家可歸的流浪貓，在他腳邊匍匐著瑟瑟發抖。他覺得這這才叫正常。
想到這裏，他攫住了那個小小的充滿了堅毅的下巴。瘦弱的、仿佛一捏就碎的骨架，卻滿是駭人的衝擊和力量。
目光隨著皮膚的紋路一寸寸上移，滑過已經有些突起的血管，不慌不忙地駐留在那雙依然充滿了倔強的雙眼。是的，從第一次見麵他就熟悉的，經過那麼長時間的過濾都不曾磨滅的。
他等著她求饒，隻要一次。那麼他會放過她，至少這次他是這麼告訴自己的。
可是她沒有，她隻是象個呆滯的傻子把自己的視線穿越過他的身體。她開口說話，卻不是為了自己。
“薛冰，把東西給我，他不能再拖了。把東西給我，給我！”
她的話象是兒時母親專用的催眠曲，讓人隻想安靜的依靠。可是，那不是為他一個人專有的。
他另一隻手用力的抓著胸口那團柔軟，那裏……不是他專有的。
他的胸腔仿佛有團熊熊燃燒的大火，將他整個人無情的徹底吞噬。可是，他依然象以前那樣抱住她，在她耳邊輕輕地引誘著：“哈拿，他已經不在了。你昨天看到他死在你懷裏的，你還給他念聖經的，忘記了嗎？”
無神的眼睛突然定格住，眼淚象剛從蚌中摘出的珍珠透亮，一滴一滴地無聲地凋落在他早已伸出的雙手上。
“起初神創造了世界……”
“神說，要有光，就創造了光……”
“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開了……”
他聽到她又開始喃喃自語，這樣看來，他原本準備好的嘲笑和奚落都沒有了用處。那裏沒有他所要的空洞或者害怕，雖然起先他很滿意能看到她從心裏透出來的是滿滿的恨意，可是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點。
他曾經快樂著因為她終於肯屈尊來到他的世界，可是她又回去了。象條膽怯的蛇，碰到未知一聲不響的又縮回到了自己打造的堅硬外殼。
那不是到極點的恨。就象他對她的，愛和恨必須到極點。
她的脖子完全樹立的時候纖細卻有力，象它的主人一樣有著不可侵犯的驕傲。上麵的頭顱被人捧在了手心，小心翼翼的摩挲。
“哈拿，看著我。答應我以後不要再看別的地方。”耳邊是他哀求的聲音，卻依然有著讓人不容忽視的威脅。
“哈拿，哈拿……”脖頸間的力道越來越大，她覺得自己的腦子裏有著幻異的圖象。漫天祥和的徐徐而升的雲朵，在一角隱隱露出藏在其中的金色光環。一隻手慈祥的帶著她慢慢向雲朵靠近，她的手已經觸碰到了另外一隻同樣溫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