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無奈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普天之下莫非皇臣。卻也有皇上做不得主的事。金殿之上,群美相聚,又有幾個女子是謫帝真心寵愛而進得宮去?說到底隻要頂著家族的光環,即使醜鄙如鹽,粗鄙不堪,心胸狹隘,目不識丁又如何?照樣是這茫蒼萬人之上。同樣的,沒有可以依傍的勢力,即使聰慧可人,詩書滿腹,上得廳堂入得廚房又何如?仍是婦人一名。
除了夜涼,每個人都似乎都在該在位置上。竇殤賜了美人,住瑞雪園,莫寧也是賜了美人,住掬水榭,再又選了十名女子封做采女,餘下女子明日返鄉,自行婚嫁,除了怡郡主,經過殿上的初議,朝臣們似乎都明白了怡郡主將來必是欒王的兒媳,誰又敢跟欒王搶人呢。
罄書宮裏隻燃一盞燭火,宮人們都立於廊下。皇上新納了那麼如雲美人,卻是獨自留在他的書房裏,讓小千去回各宮娘娘們,皇上偶染風寒,已經安置。謫帝坐在東麵的小榻上,似寐般閉著眼睛,眉心卻糾結。小千打外頭回來,輕輕的立在小榻前,搭著拂塵,垂手不語。
“怎麼樣?”
“各宮平靜,未見不妥。”
“嗯。”
謫帝執起白瓷盞,卻不飲,半晌,也不語。
“皇上,容奴才為您置一盞新茶。”
“小千,她好嗎?”
“回皇上,奴才不知。”
“她…”
“郡主沒有來。隻托人將這帕子給奴才。”
小千呈上素白的帕子,隻有一角繡著蘭,是她的帕子。謫帝接過來,翻開帕子,包著珠花。普通的樣式,幾顆細碎的珍珠甚至磨光了釉質,不是禦用之物,卻是去年七巧節贈她的禮物,親自簪於她發間,允她一世最愛,君無戲言。而如今,下月便是七巧節,她卻不是他的皇後,甚至被他贈於他人。她這便是失望了吧。皇帝內帷,倘是君恩冷落,必是死,若是華寵無際,也是死。若謫帝親政,她必是皇後,又若謫帝失利,尚可保全她一條性命。千番心思卻隻能放在心上。
“告訴她,帕子我留下了。珠花朕不收。君無戲言。”
“是。”
謫帝起身立於窗旁,凝著窗外皎皎的月光,俱無言。最寂寞,深更無眠靜思時,最思念,夜半無人私語時。
“皇上。”
“還有何事?”
“欒王郡主,今晨已經入城。”
“哦?卻不應選?小千,可是途中變故?”
“回皇上,千子軍一路隨行,未見不妥。”
“嗯。”
“她既不來見朕,朕便去見她。”
“奴才派人去打點。”
“不必,明日擺架欒王府,朕要去會會朕的皇後。”
“遵旨。”
欒王是謫帝的眼中剌,肉中釘,卻要娶自己的仇人之女為妻,握緊了拳頭,卻隻能笑。若不是欒王膝下無子,想必早已謀反。五年,忍了多少不能忍,到如今何妨娶一個女子?唯一的女兒嫁進宮裏母儀天下,這必定讓欒王更權傾朝野,卻也讓謫帝多了一個可以掣肘欒王的利器,虎毒尚不食子。這一場宮庭裏的爭鬥,沒有塞外邊疆的血肉模糊,卻也鮮血淋漓。夜涼若是入得宮來,如何都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