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莫為風流誤。樂事無多,回首如何?殺機就在枕衾窩。那知一技來千福,畫譜吟哦,筆底研磨,前途處處有春和。
——右調《醜奴兒令》且說燕如鸞同妻鳳氏,有一女,名喚喃喃,與飛飛乃是同堂姊妹。喃喃七歲之時,許與花舉人之子,花上林為婚。花舉人選了知縣,不料到任之後,三年未滿,就全家患疫而亡,竟沒有消息了。燕如鸞與鳳氏,還道女婿流落他鄉,日日望女婿回來。故此飛飛托夢,叫池苑花竟認了花上林。那燕如鸞在大廳上,與官員講話。老管家候了半日,因話個不了,隻得將池苑花名帖,向前一照。隻見上寫著:小婿花上林頓首百拜燕如鸞看了,覺吃一驚。就附了老管家的耳朵說了兩聲,老管家進內,對鳳氏說了。鳳氏萬千歡喜,忙叫兒子燕紋波出來迎接。因外廳有客,竟迎進內堂。鳳氏笑堆滿麵,出來相見。
那池苑花,如今冒了燕如鸞的女婿,以後稱花上林了。那花上林道:"請嶽母上坐,容小婿下拜。一麵說,一麵拜將下去。
燕紋波忙來扶起,二人也作了揖。隻見燕如鸞已送客完事,進來與女婿相見。見女婿一貌堂堂,美如冠玉,不勝歡喜。更喜殺了裏麵的喃喃。當晚整筵侍婿。酒間,燕如鸞問道:"賢婿向在何方?作何勾當?"花上林道:"在河南讀書。"燕如鸞道:"既然讀書,那詩詞歌賦,都可也曉得些麼?"花上林道:"詩詞歌賦略曉,生平尤喜製曲。"燕如鸞道:"既然如此,今日喜相逢,乞賢婿請教兩套何如?"隨即叫家人磨濃了墨,送過紙筆,花上林即低首作思,寫出《皂羅袍》兩套:曾問春來消息。這寒風冷月,將他阻隔。梅花開來,看枝頭,何時送到江南色?燕兒別也,欲留無計。
雁兒來也,有愁如織。這去來無定,牽人憶。
降下一天喜憶。看上林點綴,十分春色。化工無意,把春俊,綠到名園花自植。關不住也,香梅紅杏。
原有主也,蜂消蝶息。看今朝花燕,偕相值。
寫完送過,與燕如鸞看了。稱賞道:"妙極妙極,觀賢婿第一套,將花與燕兩家相望之情,又將南地與燕京兩地相懸之境,羅織成章。第二套把自家名姓,串插於中,把兩姓姻緣寓意於內,到關不住也這一段,雙關巧合,而又雙套聯絡成文。
絕無痕跡,幾於出神入化。賢婿有如此高才,取功名如拾芥矣。"花上林道:"小婿素心不在功名,甚喜嶽父之業。在河南時,已曾到畫師處學習久矣,明日還要求嶽父大人指教。"燕如鸞道:"原來如此,明日請教。"當夜酒完,送花上林到後花園樓上安寢。花上林已解衣上床,燈還未滅,忽聞香風滿室,隻見飛飛已到床前。揭起羅帳,坐在床邊。花上林驚喜道:"今晚美人竟親身來此,還是夢也?醒也?"飛飛笑口盈盈道:"郎君如今已是妹夫了,我為長姨,本當自重。但妾與郎君,當有宿緣。前在郎君樓上,非不知郎君寂寞,欲共枕衾。奈姊妹香魂都在樓中,所以羞慚不可。此地寂靜幽間,正妾與郎君交歡之所也。既成夫婦,郎君之畫意,妾當竭力引之。"隨即解衣就寢,吹滅了燈。飛飛五鼓起來,穿衣囑別道:"暫時別去,今晚再來。"上林道:"今晚挑燈恭候,乞美人早降。"飛飛已冉冉而去了。次日早膳後,花上林叫了老管家,到小寓中拿過行李畫圖,燕如鸞展開行李看時,吃驚道:"此畫乃是海都督當初要我描了送與池天官的,共有十幅美人圖,賢婿為何得此一幅。"花上林道:"因小婿好畫,在池公子處購求來的。"隨即拿到後園樓上臥床中掛了。
此後,燕如鸞將真容一幅,叫花上林學描。花上林竟鬆鬆脫脫,不多時已描成了。燕如鸞看時,不覺拍手稱讚道:"賢婿筆意靈奇,便是我老手也不能到此。適間一幅呆真容,賢婿竟描活了。我老拙眼已昏花,小兒又與此道全不相入,可喜賢婿有此奇技,不日公卿滿門矣。"此後,燕如鸞擇一吉日,替花上林與喃喃成了花燭,夫妻恩愛歡娛,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