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宗良會意,收起笑容,再看一眼楚清歡,正色道,“這,可是欺君之罪。楚小姐難道不知?”
“知。”楚清歡輕聲答道,仿佛在傾吐一個完全不相關的音韻,“冷公子,見我本貌者除我師父家人外別無他人,如今怪我不慎,被公子瞧見了,公子若想憑此告到夏王那裏去邀功,我也無話可說。”
“楚小姐放心,”冷宗良道,“在下斷無告密之意。”
“如此,那便謝過冷公子了。”楚清歡道。
冷宗良笑笑,“前日之事原是蒼襲魯莽,在下本該去登門謝罪,如今楚小姐竟親自來了,在下深感不安呢。”
“公子哪裏話,蒼襲武藝如此高強,那日是我有眼不識泰山,被他所傷,我毫無怨言。”楚清歡大氣地說道。
冷宗良聽此,抬眼看了看蒼襲,隻見他仍舊沉默,低眉垂首,麵上似乎稍有靦色。
“楚小姐的傷可好些了?”他對蒼襲之態頗為錯愕,又不好道破什麼,隻毫無痕跡地轉移了話題。
“已經大好了,有勞公子掛心。”
冷宗良剛欲說什麼,忽聽得外麵一陣喧鬧之聲,蒼襲會意,走去打開門,隻見幾個小廝七手八腳地慌亂跑過去。
楚清歡亦是一陣疑惑,同樣走到門前,抓住一個小廝便問,“慌裏慌張地跑什麼!哪裏失火了不成?”
“大大大,大小姐,”那小廝一陣結巴,“不好了,老夫人鬧著要上吊呢!”
“這個老巫婆,沒一天讓人省心的!”秋台聽了一陣牢騷,“大小姐,我們不要理她,讓她吊去!吊死了活該!”秋台氣呼呼道。
楚清歡思量一陣,知道楚母這時鬧騰定是沒安好心,遂問那小廝道,“我爹呢,他知道了嗎?”
“老爺早就知道了,現在正在那裏勸呢!這不,還叫我們都過去,說拚死也要攔住老夫人!”
楚清歡心道不好,連忙攜了秋台,竟也忘了向冷宗良致意,便慌慌隨著人流一並往楚母房裏去了。
冷宗良在一旁聽著,也大致明白了幾分,於是向蒼襲說道,“走,我們也去看看。”
蒼襲猶豫,“公子,我們本是外人,恐怕不好插手丞相家事吧?”
冷宗良笑,“不好插手,難道我們要坐視不理?所謂當局者迷,若是真要鬧出人命來,丞相臉上反倒不好看。”
“公子說的是。”蒼襲答應一聲,便隨冷宗良一同去了。
這裏,楚母的房間似被虎狼席卷一番,杯盤碗盞,桌椅板凳,瓷器擺設,古董玩物,一應摔落到地上,滿屋狼藉。
整個房間的上空,還久久回蕩著楚母那淒厲悲慘的哭嚎,餘音繞耳,如同魔咒一般令人心煩意亂。
“蒼天無眼啊啊啊啊——”楚母痛哭一聲,“想我當年年紀輕輕就嫁到了楚家,相夫教子,安分守己,恪守婦節,到頭來也沒養個聽話的好兒子!兒媳婦去了那麼多年,他偏不續弦娶妻!楚家香火世代興旺,如今就要毀在他這一代手裏了,我這張老臉到了地下,又怎麼去麵對楚家的列祖列宗……”
“母親!”楚冥城萬般無奈,因上了年紀,額頭上的皺紋此刻如同一條條深邃的溝壑,“續弦之事不是先前答應過兒子不再提起了嗎?怎麼今日又為此大動幹戈!”
“我不提,是讓你自己好生留心著,可都這麼久過去了,你偏放不下那個亡妻!她有什麼好的!”楚母一麵哭著一麵拿手指著楚清歡,“生下這麼個孽障就撒手去了,成天明地暗地裏氣我咒我,巴不得我死了她才幹淨!”
楚清歡聽這話心中極不樂意,可又父親在場,她也不好說什麼,隻乖乖地閉了嘴。
“作孽啊——”楚母又是一聲哀嚎,“都別攔我,讓我死了,才好向楚家的祖宗謝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