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內各工人,即依舊開采。
誰想這礦並不是好的,礦質又是不佳,整整辦了數月來,總不見些礦苗出現。
一來馮少伍辦礦不甚在行,二來馬氏隻是個婦人,懂得甚事?因此上那公司中人,就上下其手,周庸祐又向來不大理事,況都是馮少伍經手,好歹不知,隻憑著公司裏的人說,所以把馬氏的七萬銀子,弄得幹幹淨淨。馮少伍隻怨自己晦氣,還虧承頂接辦,是由周大人和梁早田說妥,本不幹自己的事,隻自己究不好意思,且這會折耗了資本。幸是周庸祐不懂得礦務是怎麼樣的,虧去資本,是自然沒話好說,其中侵耗,固所不免。隻究從哪裏查得出,馬氏心上甚是懊悔。幸周庸祐是向來有些度量的,不特不責罵,反來安慰馬氏道:“俗語說‘破財是擋災’,耗耗就罷了。
且這幾萬銀子,縱然不拿來辦礦,究從哪裏向姓梁的討回?休再說罷。”馬氏道:“是了,妾每說今年氣運不大好,破財是意中事,還得兒女平安,就是好的。”
次日,馬氏即謂馮少伍道:“幸周大人沒話說,若是別人,怕不責我們沒仔細呢!”馮少伍道:“這都是周大人和夫人的好處,我們哪不知得?隻今還有一件事,八月二十日,就是周大人的嶽降生辰。大人做過官回來,比不同往日,怎麼辦法才好?”馬氏道:“我險些忘卻了,還虧你們懂得事。但可惜今年周大人的流年,不像往年好,祝壽一事,我不願張煌,倒是隨便也罷。”馮少汪道個“是”,便主意定了,於八月二十,隻在家裏尋常祝壽,也不唱戲。
隻當時自周庸祐回港,那時朋友,今宵秦樓,明夜楚館,每夜哪裏有個空兒?
這時就結識得水坑口近香妓院一個妓女,喚做阿琦,年紀十七八上下,生得婀娜身材,眉如偃月,眼似流星,桃花似的麵兒,櫻桃似的口兒,周庸祐早把他看上了。
偏是阿琦的性子,比別人不同,看周庸祐手上有了兩塊錢,就是百般奉承。叵奈見周庸祐已有十來房姬妾,料回去沒有怎麼好處,因此周庸祐要與他脫籍,仍是左推右搪。那姓周的又不知那阿琦怎地用意,仍把一副肝膽,落在阿琦的身上去了。這會阿琦聽得周庸祐是八月二十日生辰,暗忖這個機會,把些好意來過他,不怕他不來供張我。便對周庸祐說道:“明兒二十日是大人的生日,這裏薄備一盞兒,好與大人祝壽,一來請同院的姊妹一醉。究竟大人願意不願意,妾這裏才敢備辦來。”
周庸祐聽了,暗忖自己正滿心滿意要搭上阿琦,今他反來承奉我,如何不喜歡?便答道:“卿這話我感激的了,但今卿如此破費,實在過意不去,怎教周某生受?”
阿琦道:“休說這話,待大人在府裏視過壽,即請來這裏,妾自備辦去了。”周庸祐自是歡喜。
到了二十那一日,周家自然有一番忙碌,自家人婦子祝壽後,其次就是親戚朋友來往的不絕。到了晚上,先在府裏擺壽宴請過賓客,周庸祐草草用過幾杯,就對馬氏說:“另有朋友在外與他祝壽,已準備酒筵相待,不好不去。”先囑咐門上準備了轎子伺候著,隨又出大堂,與眾親朋把一回盞,已是散席的時候,先送過賓客出府門去了,餘外就留住三五知己,好一同往阿琦那裏去。各人聽得在周家飲過壽筵。又往近香娼院一醉,哪個不願同去?將近八打鍾時分,一同乘著轎子,望水坑口而來。
到了近香樓,自然由阿琦接進裏麵,先到廳子上坐定。周庸祐對眾人說道:“馬夫人說我今年命運不大好,所以這次生日,都是平常做去,府上並沒有唱戲。
這會又煩阿琦這般相待,熱鬧得慌。還幸馬夫人不知,不然,他定然是不喜歡的。”
座中如潘雲卿、馮虞屏都說道:“婦人家多忌諱,也不消說,隻在花天酒地,卻說不去。況又乘著美人這般美意,怎好相卻?”正說著,那些妓女都一隊擁上來,先是阿琦向周庸祐祝壽,說些吉祥的話兒,餘外各妓,都向用庸祐頌禱。周庸祐一一回發,賞封五塊銀子,各人稱謝。少時,鑼鼓喧天,笙簫徹耳。一班妓女,都一同唱曲子,或唱《汾陽祝壽》,或唱《打金枝》,不一而足。
唱罷曲子,自由阿琦肅客入席,周庸祐和各賓客自在廳子裏一席,餘外各姊妹和一切仆婦,都相繼入席,男男女女,統共二十席。這時鬢影衣香,說不盡風流景況。阿琦先敬了周庸祐兩盅,其餘各妓,又上來敬周庸祐一盅。敬酒已罷,阿琦再與各賓客各姊妹把盞,各賓客又各敬周庸祐一二盅。那時節,周庸祐一來因茶前酒後,自然開懷暢飲;二來見阿琦如此美意,心已先醉了。飲了一會,覺得酩酊大醉,急令馮少伍打賞六百銀子,給予阿琦。席猶未撤,隻得令阿琦周旋各賓友,自己先與馮少伍乘著轎子,回府而去。正是:揮手千金來祝壽,纏頭一夜博承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