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便擇過了日子,送到周家那裏,隨後又過了大聘。馬氏招聘書看過了,看黃家三代填注的卻是什麼將軍,什麼總兵遊擊,倒也輝煌。隻女婿名字確是沒有官銜的,雖然是知之在前,獨是看那聘書,觸景生情,心更不悅。忽丫環巧菱前來回道:“二小姐要拿聘書看看。”馬氏隻得交他看去。馬氏正在廳上左思右想,忽又見巧菱拿口這封聘書,說道:“二小姐也看過了,但小姐有話說,因姑爺沒有功名,不知將來過門,親家的下人向小姐作什麼稱呼?”馬氏聽了,明知女兒意見與自己一般,便決意替女婿捐個官階。即一麵傳馮少伍到來,告以此意,便一麵與家人及次女兒回省城,打點嫁女之事。所有妝奩,著駱子棠辦理。那分頭打點辦事。
馬氏與一幹人等,一程回到寶華坊大屋裏。計隔嫁女之期,已是不遠,所幸一切衣物都是從前預辦,故臨事也不至慌忙。是時因周家嫁女一事,各親眷都到來道賀,馬氏自然十分高興。單是周庸祐因長子年紀已大了,還未娶親。單嫁去兩個女兒,心上固然不樂。馬氏哪裏管得許多,唯有盡情熱鬧而已。
那日馮少伍來回道:“現時捐納,那有許多名目,不知夫人替二姑爺捐的是實缺,還是虛銜?且要什麼花樣?”馬氏道:“實缺固好,但不必指省,總要頭銜上過得去便是。”馮少伍得了主意,便在新海防項下替黃家兒子捐了一個知府,並加上一枝花翎,約費去銀子二千餘兩。領了執照,送到馬氏手上。馬氏接過了,即使人報知次女,再著駱於棠送到黃家,先告以替姑爺捐納功名之事。黃家太太道:“小兒年紀尚輕,安知將來沒有出身?目下替他捐了功名,親家夫人太費心了。”
駱子棠道:“親家有所不知,這張執照,我家馬夫人實費苦心,原不是為姑爺起見,隻為我們二小姐體麵起見,卻不得不為的。但捐項已費去二千餘兩,交還與否,任由親家主意便是。”說了便去。
那黃家太太聽了,好不氣惱。暗忖自己門戶雖比不上周家的豪富,亦未必便辱沒了周家女兒,今捐了一個官銜,反說為他小姐體麵起見,如何忍得過。這二千餘兩銀子若不交還於他,反被他們說笑,且將來兒子不免要受媳婦的氣。但家道不大豐,況目前正打點娶親的事,究從哪裏籌這一筆銀子?想了一想,猛然想起在南關尚有一間鏡海樓,可值得幾千銀子,不若把來變了,交回這筆銀子與周家,還爭得這一口氣。想罷覺得有理,便將此意告知丈夫,趕緊著人尋個買主。果然急賣急用,不拘價錢,竟得三千兩銀子說妥,賣過別人,次日即把二千餘兩銀子送回周府裏。
兩家無話,隻打點嫁娶的事。
不覺將近迎娶之期,黃家因周家實在豪富不過的,便竭力辦了聘物,凡金銀珠寶鑽石的頭麵,統費二萬兩銀子有餘,送到周府,這便算聘物,好迎周家小姐過門。
是時馬氏還不知周庸祐有什麼不了的心事,因次日便是次女出閣,急電催周庸祐回剩庸祐無奈,隻得乘夜輪由港回省一遭。及到了省城,那一日正是黃家送來聘物之日,送禮的到大廳上,先請親家大人夫人看驗。幾個盒子擺在桌子上,都是赤金、珍珠、鑽石各等頭麵。時馬氏還在房子裏抽大煙,周庸祐正在廳上。周庸祐略把雙眼一瞧,不覺笑了一笑,隨道:“這等頭麵,我府裏房子的門角上比他還多些。”
說了這一句,仍複坐下。來人聽了,自然不悅,惟不便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