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見汪懷恩進來,讓座後,說些仰慕的話,周庸祐即問汪懷恩:“到來有什麼見教?”汪懷恩道:“小弟因知老哥已派作出使大臣,小弟實欲附驥,作個隨員,不揣冒昧,願作毛遂,不知老哥能見允否?”周庸祐聽了,因此時心中正自煩惱,實無心理及此事,即信口答道:“足下如能相助很好,隻目下諸事紛繁,尚未有議,及到時,再請足下商酌便是。”汪懷恩道:“老哥想為海關事情,所以煩惱,但此事何必憂慮,若能在粵督手上打點多少,料沒有不妥的。”周庸祐聽了,因他是一個翰林,或能與製府講些說話,也未可定,即說道:“如此甚好,不知足下能替兄弟打點否?”汪懷恩道:“此事自當盡力。老哥請一麵打點赴京陛見,及選用翻譯隨員,自是要著。且現時謀在洋務保舉的多,實不患無人。昔日有赴美國出使的,每名隨員索銀三千,又帶留學生數十名,每名索銀一二千不等,都紛紛踵門求差使。
老哥就依這樣幹去,盡多得五七萬銀子,作赴任的費用。惟論價放缺而外,仍要揀擇人才便是。”周庸祐聽到這裏,見又得一條財路,不覺心略歡喜。
此時兩人正說得投機,周庸祐便留汪懷恩晚膳,隨帶到廂房裏坐談,並介紹與徐雨琴相見。三人一見如故,把周乃慈來電議個辦法。汪懷恩道:“若此時回電,未免太過張揚,書信往返,又防泄漏,不如小弟明日先回城去,老哥有何囑咐,待小弟當麵轉致令弟,並與令弟設法調停便是。”周、徐二人都齊聲道是。未幾用過晚膳,三人即作竟夕之談,大都是商量海關事情,及赴京兩事而已。
次早,汪懷恩即辭回省城去。原來汪懷恩欲謀充參讚,心裏非不知周庸祐因庫書事棘手,但料周庸祐是幾百萬財主,且又有北京王公勢力,實不難花費些調停妥當,因此便膽充幫助周庸祐,意欲庸祐感激,後來那個參讚穩到手上,怎不心滿意足。一程回到省城,甫卸下行李,便往光雅裏請見周乃慈。誰想乃慈這時納悶在家,素知汪懷恩這人是遇事生風,吃人不眨眼的,又怕他仍是到來勒索的,不願接見,又不知他是受周庸祐所托,即囑令家人口道:“周老爺不在家裏。”汪懷恩隻得回去。
在當時周庸祐在港,隻道汪懷恩替自己轉致周乃慈,便不再覆函電。那汪懷恩又誌在麵見周乃慈說話,好討好周庸祐,不料連往光雅裏幾次,周乃慈總不會麵,沒奈何隻得複信告知周庸祐,說明周少西不肯見麵。這時節已多延了幾天。周庸祐看了汪懷恩之信,吃了一驚,即趕緊飛函到省,著周少西與汪懷恩相見,好多一二人商議。周乃慈得了這信,反長歎一聲,即複周庸祐一函,那函道:棟臣十兄大人庭右,謹覆者:連日風聲鶴唳,此事勢將發作矣。據弟打聽,非備款百萬,不能了事。似此從何籌劃?前數天不見兄長覆示,五內如焚。今承鈞諭,方知著弟與汪懷恩大史商議。竊謂兄長此舉,所差實甚。因汪太史平日聲名狼藉,最不見重於官場,日前新督帥參劾劣紳十七名,實以汪某居首,是此人斷非金督所喜歡者。托以調停,實於事無濟,弟決不願與之商酌也。此外有何良策,希即電示。專此,敬頌鈞安。
弟乃慈頓首
周庸祐看罷,亦覺無法。因乃慈之意,實欲庸祐出資息事,隻周庸祐哪裏肯把百萬銀子來打點這事,便再複函於少西,謂將來盡可無事,以作安慰之語而已。
周乃慈見庸祐如此,料知此事實在不了,便欲逃往香港去,好預先避禍。即函請李慶年到府裏來商議,問李慶年有何解救之法。李慶年道:“此事實在難說。因小弟向在洋務局,自新督帥到來,已經撤差,因上海盛少保薦了一位姓溫的到來,代小弟之任,故小弟現時實無分毫勢力。至昔日一班兄弟,如裴鼎毓、李子儀、李文桂,都先後撤參,或充軍,或逃走,已四處星散。便是潘、蘇兩大紳,也不像從前了。因此老兄近來所遭事變,各兄弟都無能為力,就是這個緣故。”周乃慈道:“既是如此,弟此時亦無法可設,意欲逃往香港,你道何如?”李慶年道:“何必如此。以老兄的罪案,不過虧空庫款,極地亦隻抄家而已。老兄逃與不逃,終之抄家便了。不如把家產轉些名字,便可不必多慮。”周乃慈聽了,暗忖金督性子與別人不同,若把家產變名,恐罪上加罪,遂猶豫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