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時周、傅各家,皆已分頭多派差人看守。因傅家和周庸祐產業最多,惟周乃慈是現充庫書的,罪名較重,傅成、周庸祐兩家已派差役把守,隨後查封,同時又令南海縣先到周乃慈屋裏查驗。這時周乃慈的家眷,因乃慈死未過七旬,因此全在屋裏,沒有離去。那南海令會同警官,帶領巡勇,先派兩名在門外把守,即進屋搜查。那周乃慈家眷見官勇來了,早知有些不妥,隻有聽候如何搜查而已。當時後廳裏尚奉著周乃慈靈位,煙火熏蒸,燈燭明亮。南令先問家裏尚有男女若幹名口,家人一一答過,隨用紙筆登記了。南令又道:“周乃慈畏罪自盡,生前舞弊營私,侵吞庫款,可無疑的了。現在大憲奏準查辦,你們想已知道了。家內究有存得關庫裏向來數目底本沒有?好好拿出,倘若匿藏,就是罪上加罪,休要後悔。”家人答道:“屋裏不是庫書辦公之地,哪有數目存起?公祖若不見信,可令貴差搜查便是。”
南令道:“你們也會得說,隻怕大憲跟前說不得這樣話。乃慈雖死,他兒子究在哪裏?”
時周乃慈的兒子周景芬,正在家內,年紀尚輕,那周乃慈的妻妾們,即引周景芬出來,見了南今,即伏地叩首。南令道:“你父在生時的罪名,想你也知道了。”
那周景芬年幼,胡混答道:“已知道了。”家人隻替說道:“父親生時在庫書裏辦事,都承上傳下例,便是冊房裏那數目,倒是監督大人吩示的,方敢填注,合與不合,他不是自作自為的。”南令怒道:“他的罪過,哪不知得,你還要替他強辯嗎?”
家人聽了,不敢出聲。南令又道:“他在庫書裏應得薪水若幹?何以家業這般殷富?
門戶這般闊綽?還敢在本官跟前撒謊!怕大憲聞知,你們不免同罪呢!”家人又無話說。南今又問周景芬道:“周乃慈遺下在省的產業生理,究有多少?在港的產業生理,又有多少?某號、某地、某屋,當要一一報說出來。”周景芬聽罷,沒言可答,隻椎不知。家人又替他說道:“他隻是個小孩子,他父兄的事,他如何知得?
且罪人不及妻孥,望公祖見諒。”南令聽了,更怒道:“你好撒刁!說那罪人不及妻孥的話,難道要與本官談論國律不成?”隨又道:“本官也不管他年幼不年幼,他老子的事,也不管他知與不知,本官隻依著大憲囑咐下來的辦理。”說罷,即令差勇四處查緝。先點查家私器具之後,隨令各家人把衣箱統通開了鎖,除金銀珠寶頭麵及衣服細軟之外,隻餘少少地屋契紙及占股生理的股票。南今道:“他哪止這些家當!”再令差勇細細檢查,凡片紙隻字,及親朋來往的書信,也統通檢起。隨令自他妻妾兒女以至家員婢仆,都把渾身上下搜過,除所穿衣衫外,所有小小貴重的頭麵,都要擲下來,家裏人一概都出進不得。這時差勇檢查,雖然當官點視,其暗中上下其手的,實所不免。
正在查點間,忽衙裏打電話來報道:“番令在潘雲卿屋裏撈出冊子。”南令聽得,急令人把井裏撈過,獨空空沒有一物,隻得罷了。隨把記事簿登錄清楚,即著差人看守家人,隨擬回衙,要帶周景芬同去。那家人聽了,都驚哭起來,紛紛向南令求情道:“他年紀幼小,識不得什麼事。”南令哪裏肯依,即答道:“此是大憲主意,本官苦奉行不力,也有個處分。”那家人聽了,倒道南今本不為已甚,不過大吏過嚴罷了,便苦求南令休把周景芬帶去。那周景芬隻是十來歲的人,聽得一個拿字,早嚇得魂不附體。意欲逃進房子裏,怎奈差役們十居其九,都是馬屎憑官勢,一聲喝起,即把周景芬執住,那周景芬號啕大哭起來。這時家人婦子,七手八腳,有跪向南令扯住袍角求饒的,有與差役亂掙亂扯的,哭泣的聲,哀求的聲,鬧作一團。南令見這個情景,即略安慰他道:“隻帶去回複大帥,料是問過產業號數,就可放回,可不必憂慮。”家人至此,也沒可奈何,料然求亦不得,隻聽他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