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的烈烈風聲與眼前明暗交錯的針樹茂林,這是接近生死峰的標誌之一。生死峰雖沒有斷龍崖的大氣磅礴,也不如芒刺的鬼斧神工,但卻是黑金山脈人最賴以生存的家園。正如關於它的歌謠一般,峰頂生,峰下死。
每年到了伏月,便有從黑金山脈各地舉家遷徙來的人。無論是盜賊,奸商,傭兵,或是路過的旅人,商團都會在此暫住一到兩月。在這裏所有的恩怨都將暫時擱置,所有的利益衝突都將暫時消失,這是生死峰的規矩,也是所有人必須用生命捍衛的鐵則。
“嘿,喬恩。你這老家夥居然還活著,真是讓人感到詫異……”
“傑克,每次看到你那張醜臉都讓我一陣惡心,快從我的桌前滾開!”
“毒蜘蛛傭兵團無論信譽還是實力都是有目共睹的,哪位商團的老板需要雇傭我們的嗎?”
“來來來,這位老板,這邊請,您看您看,這可是稀罕貨,隻要您12000琺莉斯(琺莉斯是卡萊赫倫通用貨幣,1琺莉斯大約是1個提爾濱銅幣)。在這個季節您再也找不到比這個價格更低的了,看得出來,您真懂貨,老板。”
“這位,噓!您需要新鮮的皮草麼?對,新鮮的,剛弄到的貨。出自提爾濱上好的料子,包您滿意。隻要這個數,對,待會就給您送去房間。”
生死峰上,赫勒穿過一條又一條的街道。摘下土色的兜帽,四處打量著。“哈裏博恩的鐵匠鋪子又搬到哪個不知名的角落了麼?真是讓人難過。”赫勒自言自語著。
“風呢喃著精靈的歌謠。”
“是她的夢境隨著柳絮飄啊飄。”
“華貴的霓裳是圓舞曲的配角。”
“心中的渴望沒人知道。”
“可憐的孩子傀儡般微笑。”
“那空洞的容顏誰都受不了。”
“目光與掌聲在她身旁圍繞。”
“她隨著樂曲聲旋轉舞蹈。”
“轉啊轉,繞啊繞。”
“哦,突然變換的景色讓她瘋狂得跳。”
“離開了仆從離開了宮殿。”
“這是一縷自由不羈的味道。”
“嶄新的麵容,別樣的好。”
“沒有虛假的討好,沒有奉承的笑。”
“這一切多麼美妙。”
“啊啊啊啊啊。”
“血色的記憶在呼嘯。”
“一切幸福頃刻間被毀掉。”
“友人的哀嚎在耳旁縈繞。”
“而她卻隻能逃啊逃。”
“戰栗的雙肩抹不去恐懼的味道。”
“而複仇的怒火在血液中燒啊燒。”
“……”
赫勒迎著歌聲望去,那吟唱著不知名歌謠的女子套著一身又舊又髒的土灰色袍子,整張臉縮在大大的兜帽下,手持一支精致的短笛,時而吟唱幾句,時而吹奏一曲。待到赫勒更加靠近,才發現那兜帽下的半張容顏憔悴而感傷。斜斜纏繞在左臉的繃帶早已泛黃,女子用露出的右眼與赫勒相對望了望。微微頷首,緩緩走向遠方。赫勒自顧自得搖搖頭,邁開步子,很快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如果你沒錢,請自行離開。本大爺概不賒賬。”街尾的小店鋪外掛著這樣一副標語,卻沒有發現店標和任何展示出的商品,隻是在通往店鋪的階梯上插著一塊小標牌:老哈裏歡迎你。赫勒無奈地搖搖頭,這家夥還是老樣子。
赫勒輕輕推開小店鋪的門。大門陳舊,隱隱散發出一股陳腐的香。小店看上去沒有那麼糟糕,隻有金屬在高溫下的氣味和陣陣撲向臉頰的熱風讓赫勒感到熟悉和親切。“哈裏爺爺!”赫勒對著窩在熔爐前的人喊著。聽到聲響的人朝赫勒回頭,眼神中露出慈愛的味道。哈裏博恩摘下了護目鏡,理了理糾纏在一起的長長胡須,讓它們看起來整潔些,“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小赫勒來了。”哈裏博恩樂嗬嗬的笑著,緊縮在一起的皺紋也隨著笑聲舒展開來,“隨便坐,到我這裏還客氣什麼。讓我看看我的小家夥是不是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