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說服任化邦(1 / 3)

“快去開化!”小天王一邊走,一邊說。滿天大霧籠罩著江南大地。

一大隊人馬匆匆奔跑著。

“小天王被困,我們速去保駕!”書呆子大聲喊著,一馬當先,一路奔去。

妙淑也騎著雪白良駒,緊隨其後,對書呆子說:“幼忠王,你帶領兵馬先走吧,我應該做的事情完成了,就不再相隨了。”

“也好,謝謝,等到風平浪靜,我一定去懸空寺拜訪你。”書呆子一邊前行,一邊抱拳說,“後會有期!”

“祝你們馬到成功!”妙淑閃到大路一側,一邊大聲說,一邊向前看。

大瞪與二瞪騎馬匆匆而來,並且大聲喊:“妙淑小師父,你不要走!”

“他們怎麼到了這裏?”妙淑看了一眼,不禁獨自猜著。

不一會兒,兩匹馬就到了妙淑跟前。

大瞪先跳下了馬,高興地說:“小師父,總算找到你啦!”

“怎麼,有急事嗎?”妙淑著急地問。

二瞪也不甘落後,上前一步說:“著急著呢!”

“到底有什麼事呀?”妙淑上前一步又問。

“抓住他們!”一大隊清兵一邊喊,一邊衝了過來。

妙淑吃驚地說:“官文領著清兵和洋槍隊追上來了,你們快跑!”

“小師父,你先走吧!我們來對付這夥洋鬼子。”大瞪討好地說。

妙淑立即反身騎馬,臉朝後麵,手拉箭弦,一連射倒數十個洋鬼子。

蒲安臣十分吃驚,大聲喊:“打死這個小尼姑!”

洋槍隊與清兵像狼群一樣向妙淑湧來。

“小師父,你快走!”二瞪說著,在妙淑的馬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腳,便衝入洋槍隊,俯身揮刀,猛砍對方的馬腿,使洋槍隊的衝勢減弱,並招呼大瞪說:“大哥,快來砍馬腿呀!”

“好嘞!”大瞪也衝入洋槍隊,專砍大洋馬的腿。

妙淑良駒受驚,一時控製不住,躍過一座木橋,落荒而去,並大聲喊:“大瞪,二蹬,你們要多加小心!我在前邊等你們。”

“知道了!”大瞪與二瞪異口同聲地一邊說,一邊也向木橋退去。

蒲安臣一看小尼姑跑了,便命令洋槍隊:“開槍,開槍。打死這兩個土包子!”數百條洋槍一齊向大瞪和二瞪開火。

“不好!”大瞪和二瞪異口同聲地一邊說,一邊伏在馬肚下。子彈“嘶嘶”地從大瞪和二瞪的身邊掠過。兩匹大洋馬身中數彈,從木橋上相繼落下,掉進了河裏。大瞪和二瞪一手抓住馬鬃,一手揮刀砍斷木橋下的樁子,大橋搖晃了幾下,便坍塌了下來。

衝到橋上的洋鬼子紛紛落水,拚命掙紮。

大瞪和二瞪高興地看著,大聲地喊:“洋鬼子成了落水的大耗子,真好玩!”

“韋浚,快把這兩個家夥抓上來!”蒲安臣對身邊的一個將官說了一聲。

韋浚立即躍進河裏,一個猛子衝到大瞪和二瞪的身邊,左手抓住二瞪的左腳,右手抓住大瞪的右腳,先在水裏甩了幾下,才慢慢遊上岸,把大瞪和二瞪扔到了蒲安臣馬前。

大瞪慢慢清醒,吐了幾口河水,甕聲甕氣地說:“啊呀,我的媽呀,這河裏的烏龜、王八還真厲害,要把老子掠進水晶宮去。”

“可不是嗎?老子也遭到了他們的暗算。”二瞪醒來,也罵了一句。

韋浚走到大瞪與二瞪的眼前,一邊用馬鞭抽打,一邊喊叫:“你們與張宗禹是什麼關係,還不從實招來?”

“韋大人,我們來江南隻是幫助懸空寺尼姑辦紗廠,以此混碗飯吃,我們根本就不認識什麼張宗禹呀!”大瞪似乎委屈地說。

韋浚生氣地瞧著這兄弟二人,又大罵道:“娘西皮,連正眼都不瞧老子一眼,是蔑視我韋大人嗎?”

“韋大人,我們哪裏敢蔑視您呢?”二瞪似乎恐慌地說。

韋浚一揚馬鞭說:“你們還敢嘴硬,來人,把他們拖出去,五馬分屍!”“喳!”一夥清兵答應著圍了上來。

“造你祖宗的!”大瞪、二瞪十分氣憤,不約而同地大罵一聲,四隻眼瞪得更厲害。

韋浚惱怒地掃視了一眼,見大瞪兩眼朝東,二瞪兩眼朝西,沒把一夥清兵放在眼裏,又大喊一聲:“快點兒牽馬!”

“喳!”一個清兵答應著,牽來了五匹高大體壯的洋馬。

“去你娘的吧!”大瞪罵了一句,一式“金鍾撞”用頭把韋浚撞出一丈之外。韋浚嘴吐鮮血,昏了過去。

二瞪又上前一腳,踩住了韋浚的腦袋。

一夥清兵圍了上來。大瞪又大聲命令:“快閃開,不然老子踩碎你們的吃飯家夥!”

“閃開!閃開!”官文清醒過來,無可奈何地命令著。

二瞪走到大瞪對麵微微一笑說:“這還差不多!免得俺們兄弟二人生氣。大哥咱們走吧,不與他們一般見識。”

“二弟咱們饒了這小子?”大瞪眨了眨眼問了一句。

二瞪也眨眼回答說:“他們與咱們前世無冤,後世無仇,饒了吧!”“謝謝二位好漢!”官文聽了,皮笑肉不笑地致謝。

“走,咱們找二圪釘去。”大瞪說了一句,拉住二瞪的手,一個跳躍,各自躍上一匹大洋馬,揚鞭而去。

一場冷風整整吼了一夜,淩晨總算平息了。

慘淡孱弱的太陽,透過黯厚飛騰的雲彩,那光線像一個有病人黃濁的眼睛,灑在積雪上。

小天王衣裳襤褸,行走在小路上,一邊走,一邊低吟:

為何妖風亂吹,刮起了滿天陰霾?南來一陣,北來一陣。刺目壓眉。人在時道,哪裏感覺其中滋味。獨木依思量,危危欲倒,有幾個,能相陪?如此又能怨誰!天作孽,猶可抵違。自己不善,眾叛親離,豈不倒黴?俯視長江,雄鷹低飛,波浪相隨。掂肩上重擔,不禁落下,點點熱淚。

小天王吟畢,望著茫茫去路。

輕風吹拂著荒草,一條小道上,行人不多。

二秀才匆匆走來,大聲說:“冷雨冷風冷人心,不知誰歎《水龍吟》!”

小天王看了一眼來者,似乎見了知音,連忙上前幾步,一抱拳說:“讓先生見笑了!”

“沒什麼,都是天涯淪落人!”二秀才故作高姿,又說:“走吧,小兄弟,今天我做東,咱們到前邊喝酒去。”

“多謝先生美意,我看就不必打擾了!”小天王微微一笑說。

二秀才臉色一紅,生氣地問:“怎麼,看不起我?”

“不是這個意思!”小天王急忙解釋說,“你我萍水相逢,怎好意思讓你破費呢?”

二秀才一聽,氣才平了下來,慢慢說:“你們南方老誇,就是不夠豪爽,講究太多。走吧,今天非要請你喝上一頓,我才心裏痛快。”

“恭敬不如從命!”小天王一看今天碰上了這麼一個北方人,隻好答應,“先生,請頭前帶路。”

“這還差不離,算個朋友!”二秀才聽了,高興地說,“不過,你以後不能老稱我先生,咱們按弟兄輩叫!”

“謝謝兄長!”小天王微微一笑,一邊走,一邊也高興地說了一聲。

天空慢慢染上了淡灰的暮色,刺骨的寒風無情地摧折著樹枝和野草,也拍擊著一片片掛著招牌的酒樓。

“就這一家吧!”二秀才說了一聲,便往裏走。

小天王抬頭看了一眼,見招牌上寫著“交友樓”三個字。

二秀才坐在酒樓一角,點了許多江南名菜,要了兩壺北方老白幹烈酒,一拉小天王的手說:“小兄弟,天寒地凍,要多飲幾杯,暖暖你的身子。”

“謝謝兄長的關心!”小天王說著,坐在了二秀才下手的位置上。

不一會兒,酒樓小二把酒菜端上來。兩個人一邊飲,一邊談。“聽說曾國藩決定裁撤湘軍,這是真的嗎?”

“賢弟,開口莫談天下事,讀書別猜古人心。咱們喝酒。”“好好好,仁兄言之有理!”

“這就對了,來來來,幹杯!”

二秀才陪小天王連飲三杯之後,臉透紅光,精神亢奮,接著說:“曾國藩此次成功地政治退卻,向人們提出了一個特別問題。一個軍隊的將帥,當告別大戰之後,如何調整自己的心誌?如何擺對屬於自己的位置?曆史上許多將帥在這個問題上沒有處理好,最終身敗名裂,丟了性命。”

“仁兄說得對!”小天王一邊飲酒,一邊說,“在我們中國,軍人在平時沒有社會地位,隻有戰爭時才被推上社會的前台,成為一股淩駕於社會之上的力量。這些將帥往往變得忘乎所以,成為擾亂社會生活的惡勢力。曾國藩能吸取曆史教訓,及時從國家政治的大舞台上淡出,確實難得呀!不過,這樣一來,中華民族並未能迎來真正的太平。列強的侵略,逼使我們中華民族的生存和發展都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這個時侯,清政府所需要的並不是裁撤武力,而是如何建設更加強大的武裝力量來抵禦外侮。在這種時侯,曾國藩沒有擔起抵禦外侮的曆史使命,這不能不說是曾國藩的目光短淺,甚至可以說是曾國藩為了個人的名利得失,而表現得極度自私,必將被後人指責。”

“啊呀,原來賢弟真懷大才!”二秀才一拍小天王的肩頭,佩服地說,“來來來,愚兄敬你一杯,從此不是兩路人。”

“謝謝你對我的信賴!”小天王說著,回敬二秀才一杯酒。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幾顆明星在藍天上閃爍。

一夥清兵跟在漁翁後麵,邊包圍交友樓邊喊:“別讓小天王跑了!”

“不好!”小天王叫了一聲,把外衣一脫,推開樓角的窗戶,跳出酒樓,消失在夜幕裏。

二秀才一時間弄不清楚,猛然站起,又張嘴結舌,沒有等問清楚怎麼回事,已經見小天王躍下高樓,一閃而去。望著小天王逃走的方向,二秀才才慢慢思謀出其中的道理,高興地說:“我交結上小天王,可稱皇兄啦!”然而,又怕別人聽清,又嗚裏哇啦亂叫一陣,撿起小天王扔下的外衣,往身上一披,也躍下樓去。

“抓住他!抓住他!”漁翁喊著,“他就是小天王。誰能活捉小天王,賞銀三萬兩!”

一夥清兵在漁翁的帶領下,點著火把直向二秀才追去。

二秀才一時隻想追上小天王,忘了背後的清兵。此時,聽見喊聲,才忽然清醒,心想:“我這麼追小天王賢弟,不是為清兵帶路了嗎?不行,我得把清兵引開,再去追趕小天王賢弟。”主意一定,二秀才便向一條岔道上奔去,引誘清兵上了岔道,二秀才才躍上一棵大樹,並把清兵閃過去,才扭回頭來,又去追小天王。

天色漸漸亮了。幾隻雄鷹在高空中盤旋著。

小天王迎著曙光,慌慌張張地奔走著,看到前有一個女子坐在一塊巨石上練著氣功,便不好意思前行,生怕打擾了人家。

“小天王,今欲何往?”坐在巨石上的女子一抬頭,柔聲詢問。

小天王不禁吃了一驚,又慢慢平靜下來,仔細一瞧,才發現是蕭嬋娟,便緊走幾步,高興地說:“原來是小師父在此,幸會,幸會!”

“不要客氣!”蕭嬋娟笑著說。

小天王看著蕭嬋娟慈善的臉,歎了口氣說:“如今我成了漏網之魚,不知將去何處。”

“小天王切莫過分悲傷。太平天國如今有遵王賴文光、梁王張宗禹和魯王任化邦,三支隊伍共計三十多萬人馬嗎。隻要打起抗擊外寇、反對侵略的大旗,神州大地必將是赤旗的世界!”蕭嬋娟安慰著說。

小天王麵露難色,不禁長歎:“如今父王已死,任化邦還能聽命嗎?”“我去一趟,看看能否說服了任化邦。”蕭嬋娟自告奮勇地說。

小天王疑惑地說:“你去試試吧!”

“後會有期!”蕭嬋娟說完,一閃而去。東南風吹著一座軍營,大旗招展。

蕭嬋娟到了任化邦軍營,走進帥帳,不卑不亢地問:“魯王,天京城破多日,您有何打算?”

“我現在方寸大亂,正不知所措。今日,小師父前來,想必有什麼良策?”任化邦說著,從虎皮椅子上站了起來。

“阿彌陀佛!”蕭嬋娟一叫佛號,接著說,“良策不敢沽名。前幾天,小尼路見遵王賴文光,回師援救天京未及,在蘇杭一帶孤立與戈登和清兵作戰,恐非長久之計。小尼認為,將軍也曾被太平天國封為魯王,現仍然共同打出太平天國的大旗,聯合起來,抗擊外國的侵略勢力。”

“這個嘛?”任化邦麵露難色,低頭思忖,“我們這一支撚軍,發展到今天,也不容易,不能輕易歸附別人,被人家吃掉!”

一個副將見任化邦猶豫,立即上前說:“魯王,不能聽這位尼姑胡言,她小小年紀,懂得什麼舉國大事,更何況她已跳出三界外,不是紅塵人。更沒有聽信的必要呀!我們撚軍應該誰也不聽,誰也不怕,獨自打天下,獨自坐江山。”

“這位將軍,此言差矣!如今外國列強幹涉清廷內政,武力屠殺國人。如果愛國力量不能精誠團結,就會被各個擊破,豈有江山可坐?”蕭嬋娟侃侃而談,“再說小尼我,也怕國破山河碎,所以四處奔走,為國出力,何惜自身榮辱!”

任化邦眉頭緊鎖,在地上走來走去,似乎一時拿不定主意。

“來人,把這個尼姑趕了出去!”那位副將一看任化邦遲疑,生怕任化邦改變了主意,便大喊了一聲。

“潘貴升不得無禮!”任化邦立即阻止那位副將,又說:“小師父切莫往心上去,容我考慮考慮。”

“善哉,善哉!”蕭嬋娟說著,起身告退。夜靜悄悄的,一彎斜月照進大帳。

任化邦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心裏想著:“這個尼姑雖然原來是栗耀家的媳婦,但現在已成了恒山派的弟子,留發尼姑。再進一步講,栗耀雖然曾為胡林翼幕僚,但是,過去也救過張洛行首領的命。如今胡林翼死了,栗耀也離開了清廷軍隊,到湖北任了按察使,與我們不正麵發生衝突。這個蕭嬋娟遊說,按理講,沒有一點兒惡意,完全出於一片愛國之情,我還是聽了為好。”

天漸漸明了,一群知了在樹頭不停地叫著。

任化邦穿衣出帳,望了一眼天空,大聲喊:“潘貴升,你去告訴妙嬋小師父,我們這支撚軍願意擁戴賴文光為首領,一起抗擊侵略者。”

潘貴升悻悻而去,嘴裏不停地低咕著:“這個任化邦,我看你是中魔了!”一陣子嘀咕不覺到了蕭嬋娟下榻之處。

“潘副官,有何高論,再讓小尼聽聽?”蕭嬋娟鄙視著問。

“沒什麼,是來告訴你,任將軍同意了。”潘貴升冷冷一笑說,“真猜不透呀,一個懸空寺的小尼姑,竟然把一個大王爺說服了。佩服!佩服!”

“善哉!善哉!”蕭嬋娟說著,長長出了一口氣,似乎一塊石頭落在了肚子裏,便一閃而去。

陰雲翻滾,冷風肆虐。小道一側,忽然閃出一個人來。

嬋娟匆匆地走著,絲毫沒有發覺,隻感到身上傷口發作,正想坐下休息,忽感腦後吹來一股熱氣,不禁一驚,忙轉頭看,見草地上仍然空空蕩蕩,毫無人跡。“什麼人如此鬼祟?”嬋娟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繼續往前走。

不遠處,有一座寺院,從寺門內走出一個小和尚。

一個黑衣人閃到嬋娟一側,壓低聲音喊:“大美人你中了毒,別走了,快向我求救吧!”

嬋娟先是一驚,又慢慢鎮定下來,低聲問:“我中了什麼毒?你又有什麼條件?請明示!”

“隻要給我做妻,不然不給解藥,七七四十九天,你就要化作一灘血水!”黑衣人說。

“妻是什麼東西?”小和尚聽著,不能理解,卻倍感親切,仿佛比佛經上的任何字句都動聽,便閃到嬋娟身邊,小聲說:“女施主,你中毒不淺,請到寺內療養幾日,也給我做妻!”

嬋娟聽著,看了幾眼小和尚,心想:“這個小和尚仍貪紅塵,還要我做他妻子?天下之大,真是無奇不有呀!”

小和尚看了幾眼嬋娟,見對方疑慮,便生氣地問:“怎麼樣,你不願意?”“你要與我為夫妻?”嬋娟又懷疑地問。

小和尚不懂“夫妻”二字,拉起嬋娟,不禁大喜,朗朗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功德無量!”

“放開我,小師父!”嬋娟不知緣故地掙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