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浦江的水發著低沉的波浪聲。
“戈登已經走了,英國的洋行還在中國橫行!”阿妹不滿地感歎了一聲。
妙哉笑了笑了說:“多行不義,必招報應。不考慮戈登,咱們挑些棉花,立即趕回紗廠。”
太陽出來了,火辣辣地照耀在上海灘上。
“啊呀,真他娘的熱!”這賣棉花的農夫沒有好氣地埋怨著。
棉老板聽見埋怨,向大路上望了望。
不遠外,有一百多人肩擔棉花向懸空寺紗廠走來。
“你看賣棉花的農夫又來了!”馬夏禮說,臉上似乎露出了勝利者的喜悅。
“走!咱們報告卡·莫爾去!”棉老板一拉馬夏禮的襖底襟,說了一聲。
二人一溜煙似的小跑,匆匆忙忙回到了旗昌洋行。
旗昌洋行,門前的兩串紅燈籠七零八落,一夥洋人和一些華人土眉灰臉的,忙忙亂亂地在清點東西,尤其是卡·莫爾更是一臉晦氣,像一隻鬥敗的雞,在院子裏走來走去。
“先生,這裏怎麼啦?”棉老板吃驚地問。
卡·莫爾聽見詢問聲,抬頭看了看棉老板和馬夏禮,有氣無力地說:“別提了,不知哪個冤家,把我的洋行給燒了!”
“莫非是懸空寺尼姑?她們與咱們有過節。”棉老板推斷著說。
“不可能!就是紗廠全部人馬都出動,也沒有這麼多呀!”馬夏禮否定著。陰陽與怪氣站在一旁,低著頭。
“你們到公共場所聽一聽,暗中訪一訪,到底是誰燒了我的洋行呢?”卡·莫爾氣憤地說。
“是!請主子放心,我二人一定要查出是誰幹的。”陰陽和怪氣說著,慢慢退出旗昌洋行,向外灘一帶的酒肆歌樓奔去。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一陣歌聲,從一家酒樓傳出。
“走,上這一家酒樓坐坐,也許能有收獲!”怪氣一邊說,一邊拉上陰陽向前走。走到樓前,抬頭見樓台上掛著一塊匾,上書“藕香樓”三個大字,紅色的柱子上寫著一副對聯:“晨風蓮花香遠,朝日古木影長。”
怪氣看了看,對陰陽說:“這家酒樓還有點兒文氣!”
二人上了酒樓,揀靠近窗口的位子坐下,要了一壺紹興酒,點了兩盤菜,一邊喝,一邊聽別人議論。
“你們聽說了沒有?前幾天夜裏,旗昌洋行被燒啦!”一個女扮男裝的尼姑似乎神乎其神地說著,“你們知道是誰幹的嗎?是和順洋行幹的。他們兩家為了在上海灘多占市場份額,在明爭暗鬥呀!”
“我也聽說啦,附近的老百姓還有幾個認識和順洋行的人,說他們一共有一百多人,砸完旗昌洋行就一起跑了。”另一個女扮男裝的尼姑在一旁附和著。
陰陽和怪氣聽了,匆匆吃完菜,放下錢,就出了酒樓。
“此計妥矣!”妙淑坐在樓內一角,見陰陽和怪氣又中計而去,不免有點兒高興,說了一聲,又用眼色招呼了一下眾尼姑,分批下了酒樓。自己才慢慢付了錢,出了樓,向紗廠奔去。
夕陽殘照著紗廠,雖然沒有耀眼的折射,卻也披著一層淡淡的紅色。
儀琳師太站在紗廠的大門口,手扶著懸空寺紗廠的牌子,放眼黃浦江,慢慢吟道:
驚看商海藏魅彰,出手沒念阿彌陀。神仙不懲為善人,應能,清規戒律心裏裝。千裏趕來日夜少,也好,一笑散出山桃香。共渡劫波誰攜手,回首,五嶽鬆挺柳絲揚。
“好一首《定風波》,壯誌不折,雄心猶在!”嬋娟稱讚著,從一旁走來,眼看著儀琳師太的英容微微一笑,又問,“師太,想恒山了吧?”
“可不是嗎?眼看五嶽年會又要在恒山舉辦啦,我得盡快回去,準備一番呀!”儀琳師太吸了一口氣,似乎重擔在肩,又接著說,“妙嬋呀,你把手頭的事先交給妙淑辦理,這一次先跟我回一下恒山,一來參加五嶽年會,二來也治療一下你身上中的多種劇毒,以便將來成就一番大事。”
“善哉!”嬋娟答應著,又提出要求說,“那您一定為我保密,不能告訴栗國華的家裏人!”
“善哉!你已離開河帥府,再不是栗家人。再說,你已是懸空寺弟子,雖然留發也是尼,此事望弟子放心!”儀琳師太嚴肅地表了個態。
“那咱們何時動身?”嬋娟關心地問。
“今天夜裏。”儀琳師太果斷地回答。
夜靜悄悄,上海灘也閑了下來,隻有天上的明月不停地西行著。
儀琳師太和嬋娟沒有騎馬,也沒有坐轎,更沒有坐船,似乎怕人瞧見,帶領一夥尼姑,悄悄地出了紗廠,向西北行走。
上海灘漸漸模糊了。
“啊呀,我身上難受!”嬋娟叫著,收住腳步,蹲在了地上。
儀琳師太急忙止步,一邊往起扶嬋娟,一邊觀察嬋娟容顏,見嬋娟臉色發白,銀牙緊咬,身體發抖,知道又是身上的劇毒發作,連忙從身上取出一顆藥丸,關切地說:“妙嬋,你先把這一顆‘北嶽清毒丸’服下,到了泰山咱再想其他辦法。”
“謝謝師太!”嬋娟說著,把清毒丸服了下去。
“這清毒丸是儀琳師太多年在恒山采集各種解毒藥材,又用苦甜井的水分期炮製的良藥,止痛清毒很有療效。”妙香介紹著。
一顆丸藥下肚,嬋娟傷情很快好轉,慢慢站起來,又慢慢往前走。不遠處,立著一塊界碑,上寫“濟南”二字。
“快到泰山了!”嬋娟高興地叫了一聲。
儀琳師太看了一眼界碑,便抬頭向前望去。
一座大山,坐北朝南,正好與恒山相反。朝陽的山岩,破破碎碎不堪風雨重負,顯得有點吡牙咧嘴,彈壓著齊魯大地,看上去卻沒有多麼高。
“走,咱們上去,看看他們能否與咱們一起動身趕往恒山。”儀琳師太吩咐了一聲。
“好,我正好上去看看儀善師叔。”嬋娟高興地叫著。
一夥人過了岱宗坊,又走十八盤,兩旁山崖陡立,雲霧繚繞。
嬋娟心潮起伏,隨口吟了起來:
亂雲湧上十八盤,迷蒙山路煙雨連。
腳踩東峰一長嘯,且留浩氣天地間。
“好詩!好詩!”一夥人稱讚著,上了南天門。
天街上的鍾聲“”不絕,回響在山穀間。
“金鍾數聲卷千古舊夢,銅鏞再敲鋪萬裏新途。”儀琳師太也發著感慨。“善哉!有客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一個老和尚站在台階上說。
嬋娟抬頭看了一眼,不禁高興地說:“儀善師叔,別來無恙?”
站在台階上的老和尚低頭看了一眼,頓開笑顏,一邊往台階下走,一邊說:“嬋娟,自你爺爺升天後,我每天思念著你呀!今天終於盼來啦。”
“儀善師叔,我離開泰山之後,把爺爺埋葬在恒山北麓,便留在了北嶽,留發為尼,在上海辦了一個紗廠。現在與儀琳師太一起返回恒山,路經此地,故上山看看您老人家。”嬋娟簡單地說明了分別的情況與上山相見的原因。
“善哉!善哉!請遠方的客人進祠內休息。”儀善大師熱情地招呼著。儀琳一邊往石階上走,一邊抬頭看,見寺門上書寫著“碧霞祠”三個字,兩側的柱子上寫著一副對聯:“道院時接翰院賓,玄門日合龍門客。”看完之後,不禁稱讚:“門辟九霄道氣清,萬籟自然好修行。輕風若問天下事,玉皇殿上可觀星。”
“過獎了,過獎了。”儀善大師聽了,一邊走,一邊說,“想來北嶽恒山更是奇美呀!”
“儀善師叔,您沒去過恒山嗎?”嬋娟扭頭問。
“幾次想去,皆因戰亂,沒有如願呀!”儀善大師歎著氣說。
“可不是嗎,如今天下很少太平,國家內戰不息,外國洋人又紛紛入侵。咱們雖然雄居五嶽,卻很少來往。”儀琳師太說著,不禁歎了一口氣,又接著說,“這一次恒山論道,咱們一定要深明大義,互相往來,扶持正氣,為國出力!”
“善哉!善哉!那咱們就一起走,明天就動身!”儀善大師說著,便引上客人,進了膳食房一起吃飯。
吃飯間,嬋娟傷情又有發作,儀琳師太看了看,讓儀善取來筆墨,開起了藥方。上麵寫著:“白竭、薄荷、皂角、細辛、篳拔各六克;醋製雄黃十五克;製乳香、製沒藥、製川鳥、製草鳥各四克;大黃五克;樟腦十三克。”一張處方開好後,一邊遞給儀善大師,一邊說:“有勞大師照此方抓藥,妙嬋之傷可以暫治。”
“我立即去辦,請師太放心!”儀善大師一邊說,一邊走出膳食房。
嬋娟目送儀善出房,便對儀琳師太說:“師太,請放心,我挺一會兒就過去了,以前已經挺過多次囉!”
“這是毒傷,不是外傷,硬挺不是長久的辦法。”儀琳師太說著,愛撫地撩起嬋娟臉上的頭發,又接著說,“藥取來以後,用生薑蘸搽患處,口服一次五毫升,用適量白酒稀釋內服。”
“謝謝師太關心!”嬋娟說了一聲。
過了一會兒,儀善大師送來了藥,給嬋娟按量敷服。嬋娟頓感傷勢好轉,在地上慢慢走了幾圈。
一夥人看著,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大家休息吧!明天咱們還要趕路呢!”儀琳師太對弟子們說。
一夥人分散開,去泰山各廟寺的禪房睡覺去了。
一輪紅日照著齊冀大地,恒山與泰山的一大隊人馬過濟南,走德州,到了淶源地麵。
“一過淶源,就快到渾源啦!”儀琳師太鼓勵大夥說,“趕明天,咱們就能上恒山開五嶽年會啦。”
“這兩天,其他三嶽的主持可能陸續上了恒山了吧?”嬋娟推斷著。
“很有可能,咱們要加快步伐!”儀琳說著,走在了大夥的前頭。
一輪紅日照耀著三晉大地,巍巍恒山張燈結彩,一派喜慶氣氛。
“好大一座山,比咱們華山厚實呀!”一名華山派弟子感歎著。
一位上了年紀的道士,一瞪感歎的弟子說:“咱們華山也很有特色,陡峭挺拔,五峰如指,世界上其他名山能夠比得上嗎?”
夕陽西下,一隊江南道士打著“衡山”大旗,從南而來,走到北嶽山門,向北麵的廟群望了一眼,不禁稱讚:“恒山的主體建築真多喲,氣勢也不一般!”
一位老者聽見弟子稱讚,也凝目向山上的廟群望了望,不禁也感歎著:“青鬆翠柏點綴千嶂奇觀,桃花綠棘輔就三天勝績。”
嵩山一隊和尚也來到了恒山,一棵棵迎客鬆,似乎伸臂相迎。
一位老和尚身著淡黃袈裟,走在前頭,拍了拍千年鬆樹,風趣地說:“不逢大匠材難用,閑居深山壽最長!”
“主持講得好!”一名小和尚在後邊逢迎著說。
一夜過去,東天又是一輪紅日。
四月的恒山,百花妝點,十分美麗。
儀琳師太帶著一夥懸空寺尼姑回到恒山。
山坡上,一簇簇山桃花盛開著。
“風和日麗,正是開五嶽年會的好時候!”儀琳師太一邊走,一邊說。嬋娟跟在後邊,向接官廳上望了一眼。
大名山的旗幟分塊插著,陣容壯觀。
主持席上已經坐著三位長者。
“你看,其他三山的住持已經先到了!”儀琳師太對儀善大師說。
“那咱們趕快上去吧!”儀善大師說著,加快了腳步。
輕風徐徐,傳送著滿山的香氣。
接官廳上聚集的各山各派名士深深地呼吸著滿山香氣,還向四下裏觀望。
“儀琳師太回來了!”妙玉小尼姑驚呼著,並喊了一聲,“鳴炮!”
“咚咚咚……”一連一百零三聲大炮在接官廳上響起。
“歡迎各位!歡迎各位!”儀琳一邊與其他三山的住持寒喧著,一邊拉上儀善大師,一起在主持席上就了座,並且大聲宣布:“恒山論道,現在開始!為了表示隆重,請懸空寺尼姑為大家歌舞一曲《桃花吟》,以助氣氛!”
不一會兒,一百零三名尼姑,身穿盛裝,手握扇鼓,邊舞,邊唱。
是誰扯下一片彩霞,
撒在了北嶽山崖。
每當春風吹來的時候,
溝溝岔岔都長滿山桃花。
花瓣似尼姑的臉頰,
花蕊像尼姑的眼睫。
百春的黃芪王伸長了脖子,
想與你親狎;
千秋的君子柏拱手仰望,
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你不求牡丹的富貴,
你不圖芙蓉的高雅。
你用青春的笑臉,
迎送五嶽的賓客。
你用火樣的熱情,
加溫九州的融洽。
男人們看一眼,
想把你帶回家。
女人們摘一朵,
願往自己頭上插。
飛來飛去的大山雀,
在你身上滾爬。
如癡如醉的小蜜蜂,
與你訴說甜甜的情話。
美景人人愛,
好衣天下誇。
匆匆走向世界的恒山喲,
就喜歡山桃花點綴的袈裟。
一百零三名懸空寺小尼姑歌舞完《桃花吟》之後,接官廳上一片掌聲。
儀琳師太喝了一口茶,又大聲講:“各大名山的朋友們,歡迎你們來恒山參加五嶽年會,共論大道,各抒己見,以形成共識,對複興中華能起扶鼎之力!”
儀琳師太講完,喝了一口茶,見誰也不好意思先說,便對主持論道會的尼姑說:“妙桂,你今天主持會場,請五嶽主持一個一個地講!”
“好!”妙桂小尼姑說著,就扶起一位老衲,介紹說:“請嵩山派掌門人行仁大師先講!”
“阿彌陀佛!”行仁大師一叫佛號,就講開了,“以前佛老隻講‘虛懸孤致之道’。佛是佛陀的簡稱,即‘覺悟者’的意思。佛教是印度釋迦族人悉達多·喬達摩創立,旨在反對婆羅門教。並在公元前272年—232年的四十年間,被阿育王宣布為國教。然而,在公元前八九世紀,隨著印度教的興起,印度佛教漸趨衰落,到13世紀初就基本消失了。中國在東漢引入佛教,唐代達到全盛,與儒道三足鼎立,觀其興衰,關鍵是隨時勢而變,不斷發展才能存在。佛道在修行,不在上西天。”
主持台下,響起一片掌聲。
“請華山派掌門人智義仙師講!”妙桂小尼姑生怕冷場,請起了位老者。智義站起,接著說:“道家論道,先從老子《道德經》說起。道是道教中唯一的理論基礎,是以清靜為宗,虛無為體,柔弱為用的一種道,其大無外,甚微無內。道可道,非常道,得之者明,失之者迷。”
沒等華山派掌門人智義講完,衡山派主持似乎憋不住了,接住智義的話茬,大聲說:“道教在東漢順帝時,天師張道陵創教之初,奉老子為祖師,稱教主。以老子所著的《道德經》為聖經,以老子所說的道與德為最根本的信仰。不過,事物在發展,老子的《道德經》也不是真理的終結,對老子之道,一要研究,二要信仰,三要繼承,四要發揚。所以《典論》中說,道者,要以道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