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白雲,晴空萬裏。
一陣又一陣西北風吹打著總理衙門前懸掛著的大紅燈籠。翁同龢一邊飲茶,一邊低吟:
杆老鮮春原非相,
靈根本固嫩芽長。
一輪秀芷融真際,
萬樹枝頭閃妙光。
寶鼎才烹空性海,
玉甌散出覺天香。
傾心未啜精神爽,
永息塵勞萬劫殃。
張之洞自豪地問:“這恒山茶味道不錯吧?”
“不錯,不錯呀!”翁同龢高興地說,“下一次遇見懸空寺的妙嬋小師父,一定要一些提神清心、落口餘香,可與西湖龍井媲美的恒山茶。”
一個門人走進大堂說:“先生,美國公使蒲安臣在衙門外等候求見。”翁同龢說:“不見!”
“是!”那個門人答應一聲,往外走。
“且慢!”張之洞說,“你告訴蒲安臣,總理大臣不在京城,過些時候再來吧!”“好!”那個門人答應了一聲,出了大堂。
翁同龢說:“這夥洋鬼子,終究是中華民族的心頭大患!可恨李鴻章卻把這些洋鬼子當朋友,不是愚蠢,就是別有用心。”
張之洞說:“學習西方的長處,引進西方的技術,這一點無可非議,然而,不能忘了中國的根本,邯鄲學步。朝廷要總攬世界大局,趨利避害,在時代潮流中發展中國。”
“說得對!”翁同龢稱讚了一句,接著又發感慨,“中國人更多地關注整體、結構、關係、反饋、調節、平衡,采取以人為中心的天人合一觀,以社會的和諧安穩為中心的人文態度,以係統思考為特征的係統思維方式,對中華民族凝聚不散,和諧相處,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不愧為國師,又抒發了一番高論。”張之洞說,“我主張實業救國,以夷治夷。從古至今,落後了就要挨打。一番番血的教訓,讓人痛心疾首啊!”
一個門人走了進來報告:“翁先生,懸空寺小尼姑妙嬋求見。”
“噢,說曹操,曹操就到。”翁同龢感歎了一句,吩咐:“讓她進來吧!”“是!”那個門人走了下去。
張之洞說:“這個妙嬋,是湖北布政使栗耀的侄媳,是知府栗國華的原妻,人才出眾,武藝超群,更有一片愛國心呀!”
“亂世之秋,這種巾幗英雄少矣!”翁同龢感歎著。
“阿彌陀佛!”蕭嬋娟步履輕盈走進大堂,亭亭玉立的身材,上穿花格淡雅的袈裟,下著藍色布褲,輕描的眉毛斜插兩鬢,更增添了幾分秀色。
翁同龢看了又看,高興地說:“真是名不虛傳!小師父請坐!”
“多謝國師!”蕭嬋娟謝了一句,落落大方地坐在一側的椅子上。張之洞問:“小師父前來,不知有何見教。”
蕭嬋娟說:“小尼不敢在兩位大人麵前班門弄斧。”
翁同龢哈哈大笑說:“小師父不要見外,你走南闖北,多經廣見,不妨給我們講講處世為人吧!”
“善哉!善哉!”蕭嬋娟說,“處世為人要講究一個度,恰如其分是處世為人的最高境界。過剛易折,過柔則卑。要做到外圓內方,剛柔相濟,進退自如,在紛繁複雜的人際關係中才能周旋有術,遊刃有餘。”
“講得好!”翁同龢不住點頭稱讚。
張之洞恭敬地問:“小師父,你對功業成敗有何看法?”
蕭嬋娟又侃侃而談:“功業之成敗在於進,也在於退。能屈能伸,能上能下,能進能退者方可成大事。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進居廟堂之高,退處江湖之遠,都能揮灑自如,得其所哉!”
“真乃高見也!”翁同龢高興地拍手稱快,站起來給蕭嬋娟親自倒了一杯茶,接著問,“小師父有事嗎?”
“謝謝國師。”蕭嬋娟接杯在手,感謝著翁同龢,又接著說,“小尼無事不登三寶殿。小尼此次上門叩拜,是想講清蒲安臣與威妥瑪兩次進犯懸空寺之事的真相。”
“他們又使用武力啦?”張之洞關注地問。
蕭嬋娟說:“不過,他們都失敗啦!”
“失敗好呀!”張之洞感歎了一句,又接著說,“侵略者必然沒有好下場!”
翁同龢不解地說:“這一些洋鬼子為啥要這樣呢?”
蕭嬋娟笑了笑說:“晴空朗月,何處不可翱翔,而飛蛾獨投夜燭;清泉綠果,何物不可飲啄,而輕賤的鴟鶚卻偏喜歡啄食腐物。唉!人世間又有多少人能不像飛蛾鴟鶚那樣愚蠢呢?”
翁同龢大聲感歎:“苦海茫茫,回頭是岸呀!”
白文彬匆匆進前,把一封信遞給翁同龢。
“喲,朝廷要招考官員,我要告辭了!”張之洞說了一句,匆匆往外走。
蕭嬋娟說:“小尼也告辭了。”
一彎月亮在天空滑行,把一片烏雲拋在身後。
二秀才與栗國華一邊走,一邊交談。
“嗨,二秀才,你不是想買個官嗎?”栗國華大聲問了一句。
二秀才急忙止步,大聲問:“多少錢?”
“現在的行情,出錢八千者,給予九品官的資格,捐錢一百六十千給予六品官的資格,讓布政使或者巡撫蓋上大印即可。”栗國華悄悄回答。
“謝謝你!”二秀才高興地說,“我要借些錢,買一個大官當當,也讓墳頭冒冒青煙!”
“應該,應該,當今社會發了膽大的,苦了膽小的。”栗國華感歎了一句,又問,“你與妙玉的關係如何啦。”
二秀才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啊呀,二秀才,前幾天,我碰上酒仙,他讓我把這一張紙轉交給蕭嬋娟,我不好意思見她,你就替我轉交一下。”栗國華一邊說,一邊從懷裏往出掏。
二秀才展開萱紙觀看,上麵寫著一些字。
心空樹。落燭物喜本月
劍何水可茲一孤而夜足
貂筍。輕石月戶槐
旁林子晏平好塵葉無梨
枯功成傾錦池憐約鬼想
好可如已成不禍。貴
乾不行雲皺偏祉勝富成
亂敲須狗坐魚得有妙黑
桂實物載虹綠順漏。有
連吹蘭月友。端。行西
生映。雲月福杜門弱險
。事巢喉轉穴持美秀
險恃化食而無樹月星。
路柯月地夢心一合虎波
莫誇飛水灑能殘極喜草
含半莫春刃倒偶騖子複
天廢磨此石君已之豹此
影東霧以有意月珠泥生
能敢塘可去明孤腸腹行
熱溝上。須物憂命賊西
“沒問題,放心吧!”二秀才一邊說,一邊把萱紙收藏起來。“你聽說賴文光救出來了沒有呀?”栗國華問。
“不清楚。”二秀才回答了一句,又接著說,“不知道他現在何處。”大風摧殘著勁草,烏雲遮擋著太陽。
一縷暗光從狹窄的鐵柵欄窗口射進來。
賴文光盤膝坐在鋪著幹草的地上,手數念珠,閉目不語,看不出他是在默背經文,還是在抑製如潮的思緒。
卡·莫爾坐在一把椅子上,大聲審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已經說過多次了,我叫蘭天黑。”賴文光也大聲沒好氣地回答著。
托·雷利上前幾步,舉起皮鞭,一邊抽打,一邊大罵:“不老實,是吧?今天我打死你!”
幾皮鞭下去,賴文光皮開肉綻,鮮血順著腿部往下流。
賴文光牙關緊咬,閉目不語。卡·莫爾看了一眼,對托·雷利說:“算了,先押起來,等飯後再審吧!”
“押下去!”托·雷利收起皮鞭凶狠地說,“讓你再多活幾天!”幾個洋鬼子離開了監獄。
賴文光擦幹了身上的血跡,走到窗口,深情地望著外邊,十分懷念著戰友說:“不知張宗禹籌到了軍費沒有。”
一座酒樓,大紅燈籠在夜幕裏閃閃爍爍。張宗禹一身農民打扮,從酒樓門口走過。一陣鼓樂聲、歡笑聲不時從樓門口衝出來。一種好奇心油然而生,張宗禹想進去看看。一個小夥子慢慢走過來,小聲問:“想進去看看嗎?”
“要錢嗎?”張宗禹問。
小夥子說:“不要錢。”
張宗禹心想:“反正天已黑了,啥事也不能辦,進去看看又有何妨?”便信步走了進去。
“小哥哥快來呀!”幾個鶯語般的熱情話,像一股春風,迎麵吹來。
三個姑娘塗脂抹粉,袒胸露背,一下子圍了上來,眉開眼笑,嗲聲嗲氣,對張宗禹又拉又扯,親昵得不得了。
“你們不要這樣,我是隨便進來看看,沒有別的意思呀!”張宗禹一邊躲,一邊解釋。
“嘻嘻,玩一玩嗎?開開洋葷吧!”那個小夥子和言悅色地進一步相勸。一個姑娘一邊摸著張宗禹結實的臉蛋兒,一邊調戲著說:“小哥哥,你需要什麼樣的服務?隻要你說出來,我們將全方位地滿足你,包你滿意,包你開心,包你舒服。”
“天哪,我什麼也不需要呀!”張宗禹一邊說,一邊往出跑。
那小夥子上前一步,伸出左手把張宗禹的領子揪住,凶狠地說:“想走?沒那麼便宜!”說著便伸出右手把張宗禹背上的小包袱抓了下來。
“你們怎能搶我的包袱?”張宗禹十分生氣地喊叫著,雙手緊緊護著快掉在地上的包袱。
“來人!”那個小夥子喊了一聲。
一大夥人立即圍了上來,七手八腳砸向張宗禹。
張宗禹一看不還手不行,便用左手緊握包袱,右手前推,後撥,打開一條通路,衝出了租界的豪華酒樓,氣憤地往前走。
妙琴小尼姑手提竹籃,從一側走來,看見了張宗禹,連忙上前幾步,大聲問:“張施主,怎麼愁眉苦臉的?”
張宗禹說:“剛才誤入租界酒樓,險遭不測。”
“那個地方好玩嗎?”妙琴關心地問。
張宗禹說:“不叫地方,跟畜牧市場上豬牛羊的交易差不多。隻要肯出錢,青春和肉體,良心和靈魂,羞恥和尊嚴,一切都能買到。”
“阿彌陀佛!”妙琴開玩笑說:“你也該出出血嘛!”
“別取笑我了!”張宗禹臉一紅,說了一句,又接著問,“妙琴小師父,你這挎著籃子幹什麼去呀?”
妙琴說:“我買些東西,明天到監獄裏看望看望賴文光施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