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國慶回家(1 / 2)

1995年10月1日國慶節,這個國慶節是個星期天。我約了同學燕子去她家樓下的花壇踢毽兒。她就住在與我家相鄰的小區。溝通兩個小區的,是一條修在河邊的柳蔭路。下午五點半,西斜的落日照在垂柳蔭蔭的河邊,在青磚小路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垂柳外的小河把嘈雜的世界隔絕在對岸,我安然地哼著歌,甚至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為心裏悠揚的歌打著快樂的節拍。

柳葉隨風,沙沙作響。

我,走在回家路上。

然而,在我身後那些飄擺的柳影裏,還有一個幼小的影子跟著我跑跑跳跳。它的步子那麼輕,那麼歡快,我甚至能感受到那個小家夥高高地抬著小腦袋,它看著我,那一汪泉水般清澈的眼睛,無知、天真、信任又快樂。

它就這樣跟著我走回了家,屋裏的地板上留下了一行可愛的黑色小小腳印。我用一根兒綠毛線把它逗進了洗手間。媽媽抓起它稀裏糊塗地給它洗了生平第一個熱水澡。臉盆裏,雪白蓬鬆的毛毛腳露出粉嘟嘟的小肉墊,又嫩又軟,它使勁地蹬,使勁地抓,使勁地喵喵叫。它一定恨死了我,它被騙了,它討厭洗澡。但是,我還是在它身上打了好多好多沐浴露,它變成了雪白雪白泡泡貓。

我給它取名,叫國慶。因為帶它回家的那一天恰好是國慶節。那個時候,我7歲,國慶大約隻有3個月。那會兒,我們都還很小,太陽總是暖暖,時間總是好長好長。

事實上,在國慶來到我家的時候,我家裏還居住著兩隻貓咪,一隻是媽媽從娘家帶來的壽星貓老阿呆。阿呆不呆,它是貓國的國王,純白色的短毛,看上去還是一個清俊高挑的小夥兒,可實際上,國慶來時,阿呆已經17歲了。阿呆是一個孤獨的族長,它有在胡同生活的14年羅曼史,那14年裏,它和它的媳婦兒們繁衍出來的子子孫孫,已經像種子一樣撒落在了北京的許多地方。但是如今,它老了,它孑然一身,這間80多平米的單元房成為了它的歸宿。可是,老阿呆依舊是這個貓國的國王。

“媽媽,你看國慶多可愛啊!不要趕它走了好不好?”

“這你得問阿呆,看它打不打它嘍!”

當國慶被洗幹淨,站在客廳當中嗚嗚地使勁兒甩腦袋的時候,老阿呆就臥在椅子上看著它。國慶走開了,地上留下了一小攤從它身上流下來的水。阿呆嗖地從椅子上跳了下來,跳過地上那攤水,追上走在前麵的國慶,探著腦袋使勁兒聞了聞它的屁股。

“小男孩兒!”

阿呆心裏說著,噌噌地就跑沒影了。

“阿呆同意了!阿呆同意了!”

阿呆到傍晚才把家裏來了小男孩兒的壞消息告訴木瓜。木瓜是一隻長毛大黃貓,它不是我家的成員,它隻是暫住在這裏。木瓜的主人是媽媽的老鄰居李奶奶。3個月前,李奶奶去外地伺候懷孕的小兒媳婦兒,木瓜就被托付給了媽媽。國慶進門時,它一直貓在陽台的花盆兒裏睡大覺。這會兒,它睡醒了,4隻爪子把著花盆的外邊兒,弓著個老腰屁股朝天賣力地在花盆上伸懶腰。然後它從放在陽台窗台的大花盆兒上縱身一躍,跳到了地上。木瓜死死地盯著站在對麵的國慶,微弓著腰,長長的尾巴緩慢地上下擺動,尾巴上的毛都炸開了,黃色的大尾巴粗得像小夥子的胳膊,嘴裏發出嘶嘶的低吟。而僅僅3個月大的小國慶看著兩歲的大木瓜,竟然毫無懼色,它也死死地盯著木瓜的眼睛,發出毫不遜色的嘶嘶警告。

“去去,不許欺負國慶!”我趕忙攔在了它們中間,用腳把木瓜轟走了。我把國慶抱在懷裏,用臉蹭著它瘦瘦的小脊梁。光滑的被毛裏散發著沐浴露的香味兒。它的兩隻前爪一左一右地交替按壓著我的胳膊,發出呼嚕呼嚕的“笑聲”。貓咪是不會笑的,它們喜歡在幸福感十足的時候把呼嚕打得震天響。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我摸阿呆,聽到阿呆呼呼地打呼嚕,我就會咯咯地笑,然後告訴媽媽,“阿呆在笑,阿呆在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