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前一定想不到,一個已經二十七歲的男人還會做這樣的一件事。
別人想不到,連秦文景自己也想不到。
可他還是做了,第二天的清晨,他從六點開始就在那片老式住宅樓前等待。
有人陸陸續續地從樓裏出來,有學生模樣的年輕人,有小企業裏的打工妹和打工仔,還有歲數大了的老人,都在晨曦還柔和的時候就出門了,或是趕早課上早班,或是起個大早去鍛煉或買菜。
每個人都有他們自己要忙活的事。
每個人都有一個自己的世界。
他坐在車內,靜靜看,然後想起很久以前,他好像是堅持一件什麼事讓她氣惱了,她幾乎是第一次瞪起眼教訓他,說秦文景你不要太囂張,地球才不會因你一個人而轉動,太陽也不會為你一個人每天東升西落!
她一向是個柔順的人,有時候會嘴硬一點,固執己見一點,可他基本上就沒見過她這樣生氣的表情。
於是,他不怒反笑,說可是嘉心,如果我是地球和太陽,我就願意為你一個人轉動,為你一個人東升西落。
她沒料到他會說這麼溫柔甜蜜的話,一下子噎住,先前已經打好腹稿要和他爭辯到底的話語全部跑光光!
怎麼,你不高興,不喜歡?見她沒有反應,他故意道,算了,你又不當回事,就當我沒說過!
她那次的確很奇怪,他都這樣說了,她也隻是怔怔點一下頭。
於是換作他氣惱了,她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一個多高傲的人,他都這樣說了,她竟然一點都不感動?!
第二天,他故意一個人邁開大步在前麵走,故意不去牽她的手。
後來,是她自己慢慢追上來的,然後,把自己的手,輕輕插到他的肘彎裏。
他想,她一定是後悔了,希望借這樣的一種舉動向他表示抱歉。
可他如何真是會怪她?他故意插手在褲兜內,故意在肘彎處留出一個空子,他已經習慣有一個她跟在身旁,已經習慣她輕輕插手在他的肘彎。
那種可以相互貼服充實的感覺,到現在仿佛還是清晰,隻是,想起的時候,有些微的刺痛……
驀的,他輕挑眉。
轉眼看去,手上夾的煙已經燃到了指節中間,左手的食指和中指被灼燙得發痛,一截長長的煙灰懸懸的,他手指微動,煙灰就被輕易震落。
他其實不喜歡抽煙,最多就是在心裏煩亂的時候,點起一根,任它在指間靜靜燃到盡頭。
這又是一種什麼怪癖?自己給自己聞二手煙?
他有些自嘲地笑。
然後,回過神來,專注地望車前方的那片老式住宅樓。
今天,現在,他等在她租住房的樓外,等待著可以向她道歉的那一刻。
等了很久,終於看到她走下樓道的身影。
隻有平常的小提包,沒有旅行箱之類的物品,於是,他鬆一口氣。
他其實很怕。
怕她會和當年一樣,在婚禮上戛然而止,抽離他的手心,淡漠地告訴他,文景,我不願意。
然後,在眾人的錯愕中迅速離開教堂。
再然後,離開他的生活,一走就是五年。
可他也沒開門下車。
他隻是一直跟在她身後,她走路,他開得緩慢;她坐上巴士,他則慢慢跟在巴士後麵,亦步亦趨地跟。
直到她下了巴士,進入公司大門。
他又在車上坐了許久,然後開車入停車場,下車,搭專用電梯上樓。
幾天後,嘉心在公司裏,忽然聽到一個很奇特的謠傳。
她到茶水間衝咖啡的時候,營銷部的幾個女同事本來正湊在一塊嘰喳,一看到她進來馬上噤聲,神秘兮兮地看看她,又相互對視幾眼,眼角眉梢仿佛都帶了曖昧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