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後,她先伸手摸開門邊的電燈開關,清晰的一聲“啪嗒”響,房內頓時灑滿了橙黃柔亮的光。

她一隻手扶著門框換拖鞋,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地上,不好意思地笑道:“你就直接踩進來好了,我這裏沒有男式的大拖鞋。”

他睜大困倦的眼掃視了一遍屋內,簡單的一室一廳,不大,卻是幹淨,整潔,地上鋪了明黃色的木地板,赤腳踩上去的話,應該不會太冷。

而他現在,也隻想快點走到房間正中的那張絨沙發前,坐上去,好好闔一闔眼。

於是他脫下鞋子,隻是穿著襪子踩上地板,有點涼,不過並不冷。

她正關了半掩的窗子回來,一看到他赤腳的樣子,不由低聲叫道:“你已經感冒了,這樣會更嚴重的……”

可也知道自己拗不過他,隻好快步走進臥室找拖鞋,找來找去,也隻有一雙毛絨的套頭暖拖鞋看著大一點,她拿出來想要給他換上,卻是看到,他已經坐在沙發上,蜷著身子睡著了。

她的腳步頓時輕了下來。

“文景,文景,”她輕輕走到他身旁,俯下身,低聲喚道,“去床上睡吧?”

他真是睡著了,幾綹墨黑的發落下來虛虛遮住了眼,隱約看得眉頭微微擰著,鼻息因為感冒不太通暢,顯得有些微地滯重。

她的心,登時就柔軟下來了。

她輕手輕腳進房間,抱了被子出來,仔仔細細給他蓋上,絲綿被子夠大夠軟,不但包住他的腳,連肩頸處也掖得嚴實。

然後,她蹲下身來,屏著呼吸,靜靜看他的麵龐。

已經五年……不曾細細看過的麵龐。

他們還沒畢業的時候,周末有時候會去爬山或是去校外玩,臨近考試了,她就帶了複習資料,一整天都窩在教學樓裏複習。

他也帶了課本來看,可因為腦子太好使,功課都不用多費心費力,於是狠命看狠命記的人隻是她,他就坐在旁邊看小說看雜誌,看久了看困了,身子一俯,就勢枕在課桌上小憩。

她看書看累了,剛想打個嗬欠,目光一轉就看到他正枕在旁邊睡。

平日裏冷傲的一雙眼已經全然看不到了,墨黑的發輕輕落在英挺的麵龐上,眉似遠山,鼻高且挺,薄唇輕微闔著,是極健康漂亮的粉紅色。

他真是能吸引別人的目光,經過旁邊的女生會臉紅心跳地望他,再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豔羨地看她。

她看得久了,玩心大起,就把紙巾撕成小條去撓他的鼻孔。

他努力閉著眼裝睡,先是眉頭輕輕跳,終於是忍不住了,驟然睜眼,一把抓住她的手,嗬著氣撓她癢癢!

……她想著眼眸微彎,輕輕笑起。

那時的她和他,就是這麼近的,近得能感覺到相互之間的綿長鼻息。

不過,現在,他是真的睡著了,即便再近,卻也不會在她的凝視之下,驟然睜眼來嚇她。

以前的他,還是個大孩子;現在的他,已經成熟內斂。

默歎一口氣,她揉揉有些酸漲的膝蓋起身。

她抬頭看一眼牆上的掛鍾,已經是晚上六點多,肚子早就餓了呢。

他吃了藥睡下,一會兒醒來,應該也是餓的吧,那麼,也要準備一下晚餐了。

她輕輕抿起一個笑來,想了一下,拿了手袋和鑰匙,輕手輕腳走到門口換鞋,再熄滅燈,關上房門下樓。

一出樓道,她馬上小跑起來,微薄的路燈光下,依稀能看到自口中不斷輕喘而出的白色霧氣。冬天的夜那麼冷,可她的心裏卻是高興著,快樂著,有一股說不出的力量源源不斷地供給她溫暖,讓她小跑在這一片老舊的住宅樓前,聽得腳步“噠噠”,手中的一小串鑰匙“嘩嘩”,還有散落的黑發在外套上一甩一甩地輕聲“啪”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