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等地本就是大武朝最為富庶的地方,那裏的商人因擔心自己手中的銀子會惹來不軌之徒的覬覦,所以在富商之中常有豢養身手高明的護衛的風氣。
那些下去追贓的官員雖然能調動一些當地官兵,可這些當地官兵一動,當地富商們就像是早就排練好了的一般,各人手裏的護衛用最快的速度擰成了一股繩,居然就能與官兵對峙且占足了上風。
好在那些商人也都知道,他們不可能憑借這些護衛與朝廷對立,所以雖然派了手下的護衛擋住官兵,卻也沒讓人真的動手。
追贓一事到此時便陷入了十足的僵局。
那些從京城下去的官員,一來手裏沒有足夠的人手來應付如今的場麵,二來,他們的追贓說到底還是有些師出無名,就算有足夠多的人手,他們也斷不敢真的強行征收這些商人的資產。
要知道,大武朝如今的繁榮,與大武朝曆來鼓勵通商有很大的關係,這也導致大武朝的商人地位並不低,若是他們一個處理不好,反倒造成了當地商人與朝廷相抗,那事情可就不好處置了。
而就在這件事出了之後,也不知消息是如何傳得如此之快的,不過短短三兩天,朝廷官員意欲強行逼迫正經商人上交糧食的消息就已經在江南等地傳遍了。
這個消息顯然引起了諸多江南等地商人的不滿,更有許多有實力的富商準備聯合起來抵抗朝廷的追贓。
短時間之內,事態就演變得這般嚴重,那些追贓的官員也有些無可奈何。
若隻是一兩個刺頭挑事,他們倒也能憑借手裏的官兵鎮壓下不滿,可當事情演變成江南等地大部分富商都擰成一股繩來與朝廷對抗時,那些官員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出於這種為難,官員們才向京城快馬加鞭遞了消息回去。
趙天南看完加急信件之後,差點沒將禦案上的奏折都摔出去。
那些吸血鬼一般的商人,若不是他這個做帝王的這些年一直致力於提高商人的地位,隻怕他們如今都還如前朝時那般,哪怕手裏捏著大把的銀子,都不敢正大光明的花出來,更別提像現在這樣公然與朝廷命官對峙了。
他們是吃定了,他這個皇帝不敢把他們怎麼樣嗎?
將手中的密信三兩個撕得粉碎,趙天南狠狠喘了幾口粗氣,到最後也不得不承認,哪怕他是這大武朝的主宰,但在這件事上,他也確實沒辦法把那些商人怎麼樣。
他不得不承認,若是他真的把這些商人都問罪了,恐怕構建大武朝的基石都會因此而動搖。
若是商人連自己手中的財產都不能保護,可以由著朝廷隨意征收,那日後又怎麼會還有人從商,商路不通,大武朝的百姓又何談什麼富有,百姓過得清苦,自然沒有所謂的民強,也就不會有國富。
想到這些,趙天南一時之間覺得有些頭大。
他想起,當初大武朝初建之時,還是當時的寒素提出的,要提高商人的地位。
當時的他其實對寒素此舉不以為然,不過到底想著寒素所出的主意,雖然初時看著不顯,但後來都被證明是極為有道理的,這才按著寒素的建議辦了。
這些年來,他確實看到了寒素這主意的成果,大武朝如今的繁榮離不開當初寒素這個建議。
可是,他如今所遇到的難題,也同樣來自於此。
若是商人的地位仍如前朝那般低下,現在他又豈會有這樣的煩惱?
思及此,趙天南狠狠皺了皺眉。
據上奏的官員所說,江南等地的富商如今可謂是怨聲載道,若是不能盡早的拿出解決之法,恐怕再過些日子,不僅是這些商人,就連普通百姓也要因秋收漸近而陷入恐慌之中了。
如今事情演變到這一步,追贓的事先得往一邊放放,首先要做的,還是要把民心給安撫下來。
可是,要如何安撫?
趙天南因這個問題蹙眉思索了一會兒,然後,一個想法突然浮上心頭。
這事件事,從發現盜賣官糧一案之後的查案、審理、對貪腐官員的處置、追贓等等,都少不了蕭靖北的身影,若不是蕭靖北的建議,他也不會想到要派人去追贓。
若是這時候將蕭靖北推出去,再散布些當今皇上被奸臣所蒙蔽之類的消息……
好半晌,趙天南才微微搖了搖頭。
這個辦法看似好,可根本瞞不過有心人的眼。
蕭靖北無論做什麼都是奉了他這個皇帝的命令,從不曾私自做過任何事,更不曾在官糧案的任何一個環節徇私舞弊,就連周家送給他的那五十萬兩銀子,他都老老實實的上交了。
若是說什麼是蕭靖北蒙蔽的他這個做皇上的,哪怕是朝中再老眼昏花的人,也該知道蕭靖北隻不過是當了個替罪羊。
作為皇帝,若是遇事就將忠心為己的臣子推出去,將來又怎麼會有臣子再敢獻出他的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