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樹十字坡,客人誰敢那裏過?肥的切做饅頭餡,瘦的卻把去填河。”這是一首流行歌謠,當年在江湖上廣泛傳唱,我這母夜叉的外號也因此大名遠揚。
眾所周知,俺是十字坡酒店的老板娘,主要經營人肉饅頭。總體來說,酒店的生意還算不錯。自從那首破歌流行開了,對我們的業務產生很大負麵影響:熟悉情況的,基本上不敢上門;一般來光顧的,大多是外地生人;也有不信邪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凡是到酒店吃飯或住宿的來客,不管怎麼樣,我都一視同仁,宰你沒商量。生意越淡,越要把握機會,來一個宰一個,到嘴的肉不吞白不吞。“肥的切做饅頭餡,瘦的卻把去填河”,這是生意好的時候的寫照,到後來基本上不論肥瘦,一律把身上的肉剮幹淨,不能再隨便扔到河裏去了。
要說宰客,我們比較講究方法,並不是凶巴巴地殺你幾刀,讓你非常痛苦地死去。現在某些國家倡導安樂死,好像安樂死是他們最先發明的,其實不然,我孫二娘才是最早的倡導者和實施者。凡是進店的客人,我都對他們微笑服務。別看我心狠手辣,表麵上卻很溫柔嫵媚,不經意賣弄一點兒風騷,就會讓男人神魂顛倒。在客人心猿意馬的時候,我便端上下了蒙汗藥的酒,客人喝下去後,很快便醉眼蒙矓,稍後就呼呼入睡了。據有關人士吐露,喝過那藥酒還會產生美妙的幻覺,仿佛像抱著心愛的女人進入甜蜜的夢鄉。正當客人美夢正酣的時候,我或手下人一刀捅中要害,立刻讓他們安樂死。之後,我們就開始忙碌起來,剝皮的剝皮,割肉的割肉,然後進行歸類,有的作黃牛肉賣,有的作水牛肉賣。
一般來說,我們的辦法挺管用,不過偶爾也有失誤的時候。那天,酒店來了三個不速之客。一個是戴枷的犯人,另外兩個是押送的公人。這個戴枷的犯人,身材高大,肌肉發達。看見了他,我一麵笑嘻嘻地應酬,一麵估摸著,要是把他宰了,一定能剮出不少黃牛肉。也許是職業病,打從開了這破店,我看男人就像屠夫看豬似的,總是琢磨哪個能殺出多少肉來。我本想在這廝麵前打情罵俏,誰知他居然哼起那首歌謠,哼得我心裏直發毛。我還沒有煽風,他就開始點火,說些瘋話戲弄我。由你奸似鬼,也喝老娘的洗腳水。兩個公人喝了酒,往後撲地便倒了,那犯人把眼睛一閉,也撲地仰倒在凳邊。緊接著,我和小二小三準備收拾他,沒想到他突然抱住我,使勁地上摟下挾,一下子把我按倒在地,弄得我像殺豬似的亂叫。事後我才知道,這廝就是景陽岡打虎的武鬆,那酒他壓根兒沒有喝,他倒下去隻是裝醉。幸好我老公及時趕到,向他賠了不少小心,我才免遭一頓痛打。
我老公張青,曾經在寺廟種過菜園子,因此人都叫他菜園子張青。一個種菜的能有多大能耐,當初俺爹挑擔子路過大樹坡,他以為俺爹年紀大好欺負,居然拿起棍棒打劫,鬥不了二十回合,就被俺爹一扁擔打翻。俺爹看他身手還好,便帶他到城裏,教他一些本領,又把他招為女婿。說實話,如果讓我自由戀愛,我決不會看上他的。我喜歡威猛果敢的男人,想做什麼就大膽地做,這個菜園子張青,卻有點假仁假義假慈悲,既要當婊子又要立牌坊。比如說,在宰客問題上,我的主張是所有來客宰你沒商量,他卻提出三個例外:第一,雲遊的僧人道士不能宰;第二,走江湖的藝人妓女不能宰;第三,各處犯罪流配的人不能宰。第一條我能理解,畢竟僧道當中有不少行善積德的;第二條我完全接受,藝人和妓女都是值得同情的下九流,再說她們要是把酒店的內幕編戲傳唱,會產生很大的負麵影響;第三簡直不可理喻,流配的犯人憑什麼不能宰,朝廷都給他們定了罪,宰了他們又何妨?!除此之外,他還有點兒膽怯手軟,寧肯挑著人肉饅頭到處叫賣,也不願待在酒店宰殺顧客,說什麼看到流血心發慌。真沒出息,既然選擇開黑店,就得心黑手狠,否則別吃這碗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