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旦生病了,每天都在發燒。眼鏡媽媽帶著去看醫生,醫生說是夜間受涼。吃了幾片藥,旦旦的頭上就冒出汗粒兒。眼鏡媽媽害怕旦旦夜裏再受涼,就把旦旦摟在懷裏睡。
這下妞妞意見可大了。
小屋地方小,隻擺了一張三條腿的大木床,有一條床腿掉了,就用一個木凳墊著。已經有三年了,都是妞妞和旦旦各人一條小被,自己睡自己的。眼鏡媽媽每天晚上總是寫呀寫呀,寫到很久很久,妞妞和旦旦並排睡在一頭,說著話兒,唱著歌兒,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
可是,現在呢?旦旦發燒,眼鏡媽媽不看書不寫字,晚上吃過飯就早早地摟著旦旦睡下了。妞妞好生氣,好孤獨,好嫉妒,坐在床頭木呆呆地不肯睡。
“……”
“妞妞,怎麼不睡?”眼鏡媽媽又問一遍。
“睡不著!”妞妞噘起小嘴巴,一副氣哼哼的樣子。
“睡不著也要躺下!秋天了,晚上氣溫低,不知道就凍病了!”
“不怕!”
“你怎麼啦?”媽媽拉開燈,爬起來,把妞妞拉進被窩裏,“幹嗎不睡覺,很晚了,凍病了也要打針,你不怕打針吃藥嗎?”
“我不怕生病,不怕打針吃藥!我隻要跟媽媽睡,和旦旦一樣!”妞妞又從被窩裏掙紮著爬出來,並且伸手撕掉頭上的紅毛線頭繩,把頭發揉得像一蓬草,一縷一縷地披下來。
“你呀,旦旦生病了,知道嗎?”
“我也要生病!”妞妞說著,脫去了身上的小背心,光著身子像個小瓷人,“騰”地站起來,“我就要凍,我就要涼,我就要生病!”
“啪!”眼鏡媽媽一巴掌拍在妞妞的屁股上,妞妞“哇”地哭起來。
“你也會搗亂了!”眼鏡媽媽憤憤地說,“他是弟弟,你是姐姐,你比他大,怎麼老和弟弟攀比!”
“我就大兩歲嗎!他快有我高了!他跟媽媽懷裏睡,我怎麼不可以?”妞妞顯得十分委屈,邊哭邊說邊比劃著。
妞妞的哭聲驚醒了旦旦,他伸出小手在毛巾被上抓來抓去。媽媽趕忙爬過去,把旦旦摟在懷裏拍著“睡吧睡吧,太陽落下,睡吧睡吧,小狗兒看家……”
旦旦在眼鏡媽媽的懷抱裏,終於又發出細細的鼾聲。妞妞的臉上,掛著一顆又一顆大大的淚珠。小鳥睡著了,小蟲睡著了,燈兒早滅了。四周一片漆黑,漆黑的暗夜裏,床頭傳出一陣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那是妞妞伸著小手摸索著找手帕兒,擦眼淚擦鼻涕。
深夜,疲勞極了的眼鏡媽媽從酣睡中醒來,忽然聞到床頭枕邊有一股股濃烈的異味兒。怎麼回事?她警覺地翻身坐起,“啪”地一聲拉開燈,“啊!妞妞!”眼鏡媽媽看見了什麼?
原來妞妞精光光的像條胖頭魚似的,蹲在床頭牆角上。
“你幹什麼呢?”眼鏡媽媽吃驚地伸手拉了妞妞一把,渾身冰涼的,“你怎麼爬起來了,會凍病的!”妞妞沒有動,一個勁地朝牆角縮。
“怎麼啦!小強牛!快去睡覺!”眼鏡媽媽剛要爬過去抱妞妞,妞妞急了,尖叫一聲,指了指旦旦腦袋旁邊一條對折的粉色花枕巾。眼鏡媽媽莫名其妙地一掀枕巾,哇!一股凝重撲鼻的臭味!原來,枕巾下邊是一堆臭哄哄的大便。“你?”媽媽氣得說不出話來,“你,你,你這是在報複啊!”眼鏡媽媽狠狠地舉起手要揍妞妞,“媽!你好久沒帶我睡了!”細得像蚊子叫的聲音,仿佛是從妞妞牙縫裏擠出來的。妞妞的眼睛早已哭紅了,哭腫了,腫得像兩個熟透了的水蜜桃。眼鏡媽媽的心軟了,她伸手把那條裹著大便的枕巾小心地扔到窗外,又用水瓶裏的溫水,輕輕地給妞妞擦臉,擦完臉又擦身子。給妞妞洗完了,用條小毛毯給旦旦緊緊裹上,放在一邊,然後把妞妞摟在懷裏,一邊拍著一邊唱:
小鳥小鳥睡吧
原野開滿鮮花
小鹿小鹿睡吧
太陽早早落下
小馬小馬睡吧
草料早已備下
……
噙著眼淚的妞妞,一會兒就睡著了,可是,眼鏡媽媽卻怎麼也睡不著。左邊是妞妞,右邊是旦旦,一邊一個,都是媽媽的連心肉,連心肉疼不夠。眼鏡媽媽想著想著,眼睛就濕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