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擁有江湖上的至尊寶刀。
江湖上的至尊寶刀,自然是削鐵如泥的寶刀。
很多刀都能夠削鐵如泥,但它們稱不上至尊寶刀,而我的刀卻可以,因為我的刀能夠削斷那些削鐵如泥的刀。我的刀自然就是無可匹敵的絕世寶刀。
想想,江湖上誰擁有了這樣一把寶刀,會是何等的威風。不,是威震江湖。
這樣的寶刀,自然是江湖上跟我一樣想稱霸江湖的人夢寐以求的。做夢是不能夠得到寶刀的,因此許多江湖人不斷地來找我挑戰,想打敗我殺死我,然後奪取寶刀。可是,他們沒有一個人能夠從我的手中奪去寶刀。因為寶刀握在我的手上,而我也是頂尖高手。一個手握寶刀的頂尖高手就是一個戰無不勝的江湖霸主。當一把又一把閃著寒光的刀和劍向我砍來和刺來時,如果我心情好我會陪他們玩一會兒,如果我心情不好,就會一揮寶刀,頃刻間斬斷了他們的刀或劍,然後看著拿著斷刀或斷劍的挑戰者驚恐而狼狽地退去。這種時刻,我的心中就會開出一朵倍感舒心的花朵。
我又看見那個少年在練劍。
少年哪裏是在練劍,分明是在刺劍。他手握一柄普普通通但比木頭要硬得多的劍刺向一個木人,一下一下凶狠地刺。他每一劍刺下去,已經能刺進木人半寸深了,看來,他比三年前又有了進步。不,應該是力量有了進步,三年前他一劍刺下去,木人上才僅僅出現一個坑點。
我從少年凶狠的目光中知道,他的每一劍是刺向了木人,但是想著每一劍都刺在了我的身上。因為,三年前我手握寶刀殺死了他的父親——一個也想得到寶刀的江湖人。
少年目睹了他的父親被我殺死的情景。
他的父親舉劍向我刺來時,我的心情當時很不好,我自然不會玩下去,我把寶刀衝著他父親的劍一揮,他父親的劍便斷了,在他父親驚愣的那一瞬間,我的寶刀割斷了他父親的脖子。我那天的心情實在是太不好了,否則我不會當著一個孩子的麵殺死他的父親,因為誰都知道,對一個少年來說,他的父親在自己的麵前被殺死,將是他一生都無法抹去的複仇之火。
現在,我知道,他的每一劍都是仇恨之劍。可是,我也知道,他根本不是我的對手。不要說他不會武功,即使武功高超,他那柄普普通通的劍又怎能經得住我寶刀的輕輕一揮呢!我望著少年,從他的身後緩緩而過。
少年沒有回頭,他知道我來了。我在他的身後,望了他好一會兒,然後笑著走開了。我以為他會轉頭仇恨地目視我一眼的,可他沒有。從他拚力刺向木人的背影看,似乎我根本就沒在他的身後出現過。這個少年,仇恨的意誌真是太強烈了,他不回頭,說明他對我的仇恨深入骨髓了,根本不需要用眼睛來仇視我。
可是,再深的仇恨又能怎樣呢,我是一個身經百戰戰無不勝手握寶刀的絕頂高手,而他隻不過是個手握一把鐵片不懂武功的少年。我們的對比,除了石頭和雞蛋,還能是什麼呢!
轉眼三年又過去了,我再次見到了少年。
少年已經長成大小夥子了,從他背影可以看出,他的身體很結實。他刺向木人的劍力道雄厚,一劍便把木人刺出了一個窟窿。
可這有什麼用呢?在我的麵前,在我三年來不斷地與高手對陣毫無敗績毫發未損的戰績麵前,他這看上去可以刺穿敵人胸膛的凶狠的一劍,根本是毫無用處的一劍。
我是手握至尊寶刀的高手,不是那個不會動的木人。我不會站在那裏像個木人似的等著他一劍刺穿我的胸膛,我手中的寶刀在他的劍接近我胸膛的時候就會斬斷它。不過,我不會再在一愣神的時候殺死他,因為他與我敵對不是為了我的寶刀,而是為了報殺父之仇。就憑這點,我不殺他。一個人要是連殺父之仇都不想報,那還是人嗎?
少年停止了刺劍,慢慢地轉過身來,他終於與我麵對了。
讓我驚奇的是,他的眼裏竟沒有仇恨。但他手中握著的那根顫抖的鐵片告訴我,他的仇恨就要像火山一樣地噴發了。是啊,他的仇恨始終積蓄在心裏啊!
少年的劍舉了起來。他怒吼一聲,飛快地向我刺出了他的劍。
我笑了。在他的劍快接近我胸膛的時候,我一揮寶刀。我的寶刀真的是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刀,“唰”的一聲微響,他的劍已斷。
可隨之噗的一聲,我看見了他那把被我的寶刀削去了半截的劍,已經是一把斷劍,刺進了我的胸膛。
他並沒有因為我的寶刀削斷了他的劍而停止刺殺。他的手中畢竟還握著半把劍呢!
他怎麼會用半把劍就殺死了我這個手握寶刀的絕頂高手呢?
我倒下的那一刻,我終於明白了,殺死我的,不是那半把劍,而是他的意誌,還有我傾心信賴的寶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