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還有樣東西要與你分享。本來上次去餐廳紀念我們相識一千天,就打算送給你的,誰知你酒醉不醒……”穆寒邊說邊從上衣口袋裏取出一個錦緞包裹的小盒,打開盒子,裏麵是一枚造型繁複又很特別的戒指。有些如藤蔓般繽紛的枝椏,裹挾著一朵朵似花非花的圖案。乍看上去好像很雜亂,但雜亂中分明又有條不紊,脈絡清晰。隻是其中到底隱含著什麼象征意義,我卻未能馬上領會。不過,我能夠肯定的是,戒指不是新近製造的,雖然經過拋光處理,表麵顯得溫潤明亮,但在那些枝蔓的縫隙中仍然存留著曆經久遠歲月後所鬱積的滄桑痕跡。
“這是給我的?”我望著那個別具一格的戒指問,心中一陣波濤洶湧。
“是我們的。”穆寒回答。
他取出戒指,手指按住戒指中段雕鏤的一個別致的花朵稍一用力,相互糾結纏繞的戒指便嘎然分成兩個,並且兩個戒指的尺寸各不相同。他抬起我的手,把其中偏小的一個戴在我的無名指上,另外一個偏大的戴在自己的無名指上。
“這是我媽媽設計的,也是她留給我的最重要的一件遺物。”穆寒說。
“這個戒指好奇特。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設計。”我禁不住感慨。
“我媽媽當年在讀到元代的管道升《我儂詞》時非常感動,就依照詞意設計了這個戒指。”穆寒的心情也很不平靜,與我相握的手指微微顫抖著。
我讀過管道升的《我儂詞》:你儂我儂,忒煞情多;情多處,熱似火;把一塊泥,撚一個你,塑一個我。將咱兩個一齊打破,用水調和;再撚一個你,再塑一個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與你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槨。
那是元代書畫家趙孟頫在50歲時想效仿當時的名士納妾,又不好意思告訴自己的妻子管道升,被同樣詩畫俱精的管道升知道了,就提筆寫下這首詞,趙孟頫看後,被深深打動,從此再沒有提過納妾的事。
“我中有你,你中有我。這就是這個戒指的含義嗎?”我問。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懂。”穆寒的唇角微揚,露出一絲淺笑。
“這是一份誓言,你願意接受嗎?”他的手指摩挲著套在我的無名指上的戒指,神情嚴肅。
我有些遲疑,這一瞬來得太突然,我還沒有做好思想準備。
此刻,將來,一生,一世。我不能不假思索地給出交代。但是,還要思索多久,我才能下定決心呢?遊移,拖遝,從來就不是我的處事風格。就讓那個決斷的棋子落下吧,從此無悔。
我用力點點頭。
穆寒迅即把我緊緊地抱在懷裏。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會接受的……”他附在我的耳邊,喃喃低語。
風鼓起窗簾,將幾滴潮濕的雨珠吹進來,落在我的皮膚上,涼絲絲的,像是某種暗示,令人心緒難平。
越過穆寒的肩膀,我看著落地窗外的花園,合歡樹枝葉搖擺,被雨水清洗得愈發青翠茂盛。忽而一團嫣紅闖進我的視線。我定睛細看,原來一束合歡花的蓓蕾裂開了,吐出許多細細長長的花絲,膨鬆而又豐盈,恍若少女回眸一瞥時頰上的那層羞澀的紅潤。
“快看,合歡樹開花了!”我忍不住驚喜地叫起來。
穆寒回過頭,順著我手指的方向望去,很快他也在一片蔥蘢的綠意中發現了那一抹輕描淡寫的紅色。他一言不發,目光凝重,許久,一行清澈的淚水從他的眼角緩緩地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