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烈會意,閉上嘴用力點頭。
路旁出現一座新墳,插在墳墓上的一串紙錢還在簌簌搖擺,而墓碑前擺放的一束香火燒得參差不齊的,依稀仍有青煙在嫋嫋彌散。我猜這就是早晨下葬的那個人的墳墓吧。
第三個岔口到了,我和於烈轉到左手邊,還欲往前走時,已經看見兩座並排挨在一起的墳墓。於冽湊近了去看墓碑上的字,然後回頭對我說:“就是這裏了。”
她把青裳姨娘準備的包裹放到墓碑前的顯眼位置。“接下來,我們就等吧。”她說。
我環顧四周,想找個能坐下來歇腳的地方。在一叢低矮灌木的後麵,有一塊大石頭,坐在那裏既可以藏身,又方便觀察周圍的動靜。我趕緊拉著於烈坐在上麵。
一輪皓月冉冉升起,將墳地籠罩在一片似雲非雲,似霧非霧的詭秘之中。
我取出驅蚊藥水給自己和於烈的身上噴了噴,忽而一笑,對於烈說:“你不覺得我們兩個很瘋狂嗎?黑燈瞎火的,跑到墳地裏蹲守。”
於烈也淺淺一笑,說:“是有點瘋狂。”
“如果今天青裳的哥哥不來,我們怎麼辦,明天繼續來等嗎?”我問。
於烈麵無表情,不置一詞。我明白以她的執著,是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幸虧那天我決定跟你一起來念城,不然,你一個人半夜裏到墳地來,嚇出毛病來可怎麼辦?”我低聲嘀咕著站起身,向四周抱拳拱手,語氣謙恭地說:“抱歉,打擾各位了,我們辦完事馬上離開,請各位多多包涵。”
“你在和誰說話?”於烈納罕地問。
“這裏是鬼魂的地界,我們得懂規矩。我外婆說過,我們善待鬼魂,鬼魂也會善待我們的。”我答道。
於烈默然不語,少頃,她也站起身抱拳拱手轉了一圈。
又坐著一會兒,我就困了,夜裏沒有睡好,白天又走了一天,我真的有些疲憊不堪了。我把頭靠在於烈的肩膀上,眼皮沉得像灌了水銀,每睜一下都要費很大的力氣。
草叢裏的那隻青蛙有一搭沒一搭地“呱呱”叫著,將土丘上的寂靜襯托得越發令人惶恐不安。
“雷神,叫你兒子回家去吃蒼蠅吧。”我厭惡地嚷道。
於烈撲哧一笑,迅即掩住嘴巴,低聲說:“噓,你聽,有人來了。”
我側耳細聽,果然,黑暗深處隱隱傳來一陣唏唏嗦嗦的聲音,接著,一個細長的身影由遠及近,躡手躡腳地走來。我和於烈都屏住了呼吸,將身體隱沒在樹叢後麵,不敢發出任何響動。
那個身影瘦瘦高高的,如同一竿隨時會被風刮斷的竹子。他披散著亂蓬蓬的頭發,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還好像粘上了什麼汙穢的東西,發出一股股令人作嘔的怪味。
他來到青裳爸媽的墳墓前站住腳,先小心翼翼地東張張西望望,確定安全無虞後,他一屁股跌坐下來,哭號聲隨即響起。
“啊,媽媽呀,嗚嗚嗚……爸爸呀,嗚嗚嗚……”他扯著嘶啞的喉嚨不停地嚎啕,聲音含混而又慘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