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烈端來念城的老板娘贈送的青梅酒,問我:“你的那壇有沒有開過封?”
我告訴她說豈止開封,都已經喝光光了,腦海裏隨即浮現出穆寒喝醉時大哭的樣子,暗想他說他跟了母親的姓氏,那麼他父親的姓是什麼呢?這個疑問一經產生,我就怪罪起於焉,若不是他對穆寒的家世糾纏不已,我會無事生非地為這些事煩惱嗎?
於焉捏著一個杯子裝模作樣地說:“來,讓本專家品評一下你們帶回來的鄉野佳釀到底如何?”
“你什麼時候成品酒專家了?”於烈撇撇嘴,給他滿滿地倒了一杯。還未等我們舉杯,於焉先一仰脖喝了個精光。
“好酒啊,好酒!”他咂著舌讚不絕口。
“淺嚐輒止吧。”我記得穆寒的教訓,忍不住提醒他,“小心爛醉如泥了,還得勞煩於烈伺候你。”
於焉卻不在意,一個勁讓於烈給他倒酒。於烈也不拒絕,隻是在給他倒酒時勸他多吃菜,慢慢喝,不要急。
“今天我們開飯早,”於烈抬頭望了一眼正緩緩西墜的夕陽,對我說,“你若不急著回去,我們就邊吃邊聊,好吧?”
“好。”我隻淺淺地倒了小半杯酒,與於烈碰了一下,“上次在墳地裏你說過要燒一桌拿手好菜犒勞我的,這頓應該不算吧?”
於烈一笑,搖搖頭說:“不算,今天你來得突然,我沒有好好準備,下次認真籌備一下,再專門請你過來嚐嚐我的手藝。”
“這還差不多。”我也笑了笑,就著一塊筍尖抿了一小口酒。
“嚐嚐這個。”她給我夾了一些切得像頭發絲一樣細的涼拌萵筍送到我嘴裏。
我剛一合攏嘴巴咀嚼著那些清新爽脆的萵筍絲,就感覺一股強烈的芥末味直衝到鼻腔,眼淚立刻嘩嘩地掉下來。
我一邊伸著舌頭哈氣一邊叫:“於烈,你好壞,竟然不告訴我這裏麵加芥末油了,故意讓我出醜是不是?”
於烈掩住嘴唇吃吃地偷笑著說:“你不喜歡芥末嗎?”
“喜歡。可是你得讓我有個思想準備啊。”我伸手抹著眼角的淚珠,又揮手作勢去捏她的臉頰,她趕緊歪著身子躲開。
我們兩個嘻嘻哈哈地笑鬧著,一旁的於焉則握著酒杯自斟自飲,緘默不語。
“說正事,淩羽,關於韓子鬱的那些資料你看了嗎?”於烈問。
“看了,”我答應著,暗地裏摸了一下衣袋裏的剪報,“不過,沒有什麼新發現啊。”
於烈輕歎了一聲,說:“是啊。當時的人們並沒有意識到韓子鬱會在藝術史上留下怎樣輝煌的一筆,所以,對他的許多議論都有偏頗之嫌。現下一些業內人士在談到韓子鬱時有種說法是當年他的思維方式及生活方式如果放到今天,是很容易被理解和接受的,他當年的過錯隻是走在了時代的前頭,他的那一套適用於海外的意識形態與當時的時代背景太不搭調,又不知道隱逸收斂,才會為世所不容,倍受打擊的。”
我也歎息一聲,點頭說道:“也許他並不是個壞人,隻是在不恰當的時間做出了不恰當的決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