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烈,你到底是個怎樣的女子啊?白日裏,你那麼明智聰慧,善解人意;黑夜裏,你又一副茫然無知的神情行走在自己的夢境裏。醒著的時候,你開朗活潑;醉倒了,又表現得如此稀奇古怪。我真的要好好研究一下了,於烈,你還真是難以言喻啊。
我搬了個凳子坐在床邊,心想總要等到於焉回來了才能回錦廬去,不然於烈又夢遊了怎麼辦?
於烈的書桌上放著一本關於中國近現代美術史的書,中間夾著一個書簽。我把書翻開來,發現那是一枚用羽毛做成的書簽,細軟的純白色羽毛上,用墨筆畫了一隻睫毛又長又卷的大眼睛,那隻眼睛微微上翹,含著委婉的笑意。我轉頭看了看酣睡中的於烈,如果她此刻睜開眼睛,那睫毛和眼神,應該和羽毛書簽上的分毫不差吧。
這是誰畫的呢?我拈起那根羽毛湊在燈光下細看,上麵除了眼睛外,並沒有其它的字跡。
再看書簽夾住的那一頁,正好是介紹韓子鬱的章節,篇幅不長,但對其藝術地位作出了較為正麵的評價,還附有他留在大學裏給學生做臨摹學習的一幅作品,與錦廬走廊盡頭的那幅油畫的風格有幾分相似,畫麵色彩繽紛,線條錯落,乍一看不明就裏,但經旁邊一行文字簡短的標注,便一目了然了,原來那裏麵藏著一棵被狂風吹得扭曲變形的大樹。
那應該是他自身心靈體驗的象征吧?我想。
身處變革的時代,他既得到了恭維也受到了詆毀。對於和風細雨般的恭維,他可以不屑一顧,但當詆毀如狂風驟雨來勢洶洶時,他能做的除了內心的堅持外,也不得不左右搖擺。
這就是時勢的力量。
我又把那本書大致翻了翻,忽然感到腹中一陣發脹,便放下書走出於烈的臥室,沿著走廊來到衛生間。解決了內急之後,我站在衛生間的門外,看著走廊對麵那扇相同的木門,猶豫了片刻,我拉開門走了進去。那是通向樓上閣樓的,上次我進去過。
沿著狹窄的樓梯向上攀登,轉個彎,推開另一扇小門,黑漆漆的閣樓便呈現在眼前了。
我在門邊的牆上摸索了半天,終於找到頂燈的開關,按下後,閣樓裏一下子亮堂起來。
高倍望遠鏡仍舊架在小窗前的支架上,側麵的牆壁上仍舊貼滿了各種各樣小鳥的照片,我靠近那些照片,看到一些新的與上次不同的照片,顯然於焉不斷地在為他的展示牆增添新內容。
我小心地掀開上麵的幾張照片,上次我就是在那幾張鳥類照片的下麵發現於焉給我拍的照片的。而現在,我的那些照片已經不見了,小鳥照片的下麵還是小鳥的照片。我不禁納悶,又在旁邊幾個地方繼續翻看,仍然沒有找到。莫非是於焉收起來了?我暗想,稍微站遠了一些,改用欣賞的眼光去端詳照片裏的那些鳥。與上次看到的相比,這次多的似乎都是一些向北方遷徙的候鳥,成群結隊的居多,也有三三兩兩的,或棲在枝頭,或翔於雲端,那樣自由自在無拘無束,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欣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