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我睡在好幾年沒有睡過的自己家的床上,覺得陌生而又不舒服。
手機一直放在枕頭邊,可它的鈴聲始終沒有響起。我忍不住又撥了一次穆寒的號碼,聽到的仍舊是那個冰冷的聲音:你撥打的電話已經關機。
我回想著穆寒說過的話,每一句都很平常,但細一琢磨,又似乎都充滿玄機。
胡思亂想了一整夜,我總是似睡非睡的,處於半夢半醒之間。
終於挨到早上,起床和爸爸媽媽一起吃了早飯,然後驅車去公安局,爸爸媽媽向警方詢問了韓子鬱的屍體保存情況,以及死因等問題。至於那具幹屍,警方也是按照於烈提供的證詞,取信了屬於莫青裳的說法,並通過當地公安部門向青裳的家鄉念城發送了死亡通知。基於她在家鄉已無直係親屬,所以隻等於烈的測試結果出來之後,再決定兩具屍體的最後歸屬。
隨後,爸爸媽媽瞻仰了韓子鬱和青裳的遺容。韓子鬱隻是白骨一堆,而青裳卻是完整無損,這令爸爸媽媽都十分震驚和悲痛。媽媽更是哭得跟個淚人一般。
接著我又帶著他們坐車去錦廬,因為封條還在,我們不能進到裏麵,我隔著雕花鐵柵欄門,把合歡樹下的那個土坑指給爸媽看,還有二樓落地窗上的那個斜坡屋頂,那下麵就是發現青裳幹屍的閣樓。
媽媽又開始淚水淋漓,一個勁拿手帕抹眼睛。
爸爸倒是平靜了許多,他指著枝繁葉茂花開似錦的合歡樹對媽媽說:“桑榆,你還記得那棵合歡樹嗎?當年,我們第一次見麵,就是在那棵樹下,當時它也是開滿了花的,像擎著一把紅傘一樣。”
媽媽點點頭,臉上濃重的哀傷被幾許愉悅衝淡了。
“是,那時你在樹下畫畫。”
“我問你叫什麼名字,你說叫桑榆。”
“唔,你還說,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好名字。我們就這樣認識了。”
爸爸和媽媽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陷入遙遠的回憶中。
我趁著他們追憶往昔的當兒,悄悄拿出手機按下穆寒的號碼,我想好了,這是最後一次打電話,如果還是不通,我便不等了,我要直接趕去找他。
然而,事情朝著我最不希望的方向發展著,電話裏仍然沒有傳出穆寒的聲音。
我回到爸媽身邊,問他們是不是可以回城了。他們又心緒難平地繞著錦廬轉了一圈,這才依依不舍地離開。回到城裏,爸爸媽媽決定去拜訪一些藝術界的同行好友,準備為韓子鬱籌備一係列的紀念活動。
我則以有事要辦為由獨自打車直奔穆寒的律師事務所,他的辦公室的門敞開著,桌上空無一物。敲開其他辦公室的門向人打聽,得到的答複是穆寒遞交了辭職申請,他隻說有私事要辦。上司珍惜他的才華,極力挽留,但他去意已決,完全沒有回旋的餘地。上司隻好退了一步,準他一個大假,等他處理完私事,再回來複職。
辭職了?我大吃一驚,穆寒怎麼會不跟我商量就突然想到要辭職呢?他所謂的處理私事,又是什麼呢?還有,他現在到底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