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藤蘿架下的燈籠(1)(1 / 1)

吃過飯,穆寒泡了一壺濃濃的普洱茶。我們一起坐在門廊下的木凳上,一邊喝茶一邊欣賞周圍的景致。

山如眉黛,雲似輕煙。樹林裏,幾隻不知名的鳥兒,在清脆地鳴叫。而近旁的草叢中,好像還有些百無聊賴的昆蟲在竊竊私語。好久好久,不曾有過這樣愜意的悠閑時光了。在城市裏,看著車水馬龍,人會不由自主地眼神迷亂,心思恍惚,腳步匆促起來。此刻,遠離了熟識的一切,才發覺,自己原來已經荒疏了很多如童年記憶般珍貴的東西。

“這裏的空氣真好!”穆寒振臂做深呼吸狀,“我讀書的時候,每逢假期都會和母親一起住在郊外外祖父的別墅裏,那裏跟這兒很像,四麵環山,林深草茂。那裏的空氣,可呼吸起來真是暢快。”

“穆寒的外祖父是做什麼的?”我問。

“畫家。”他說,“我母親遺傳了外祖父的藝術細胞,後來她雖然沒有繼承外祖父的衣缽,而是做了首飾設計師,但這個職業也跟自小外祖父給她打下的繪畫底子大有關係。”

“哦,穆寒的媽媽是個首飾設計師啊。”我默念道。

我本想接著話頭繼續問些關於他家人的事情,但他站起身歎了口氣,對我說:“要不是那個未了的案子實在讓我放心不下,我還真想一直留在這兒陪你,不回城裏了。”

“你去吧,工作要緊,得空的時候再過來。反正我交了足夠的租金,最起碼在租期裏這座房子是屬於我的,所以,這裏的大門是向你敞開的——就像我的心。”我情意綿綿地朝穆寒忽閃了幾下眼睛。

穆寒一笑,定睛看著我,半晌,說了一句:“淩羽,謝謝你。”

他不知道那輕飄飄的兩個謝字,竟嚇了我一跳,令我的心髒一陣按捺不住的狂跳。

穆寒走了之後,我坐回到書桌前,打開電腦繼續編我的劇本。起初,穆寒的影子老是在眼前晃,有些心不在焉,後來慢慢的收攏起思緒,總算思路順暢了,開始信馬由韁地平鋪直敘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我抬眼去時鍾,卻發現我的眼前一片模糊,什麼都看不清了。這是職業病,對著電腦屏幕太久,我的視力會暫時性的下降到接近於零。醫生給我配了一種眼藥水,滴上去合上眼睛休息,就能很快恢複。

藥放在哪兒了?我閉著眼睛想了半天,才記起應該是放在手提包的邊袋裏。而手提包還放在客廳的沙發上沒有提上樓來。

我眯著眼睛摸索著走到門口,打開門,感到一線清冷的光,將走廊照得悠長而陰森,仿佛一條不知盡頭的下水道,散發著令人起疑的古怪氣息。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眼睛似乎也能分辨一些大致的輪廓了。

已經在半夜了。我想,那清冷的光是從窗口傾斜而入的月光。但我清楚地記得這條走廊是沒有窗的,怎麼會有月光呢?我一邊納悶,一邊扶著牆向前摸索。終於走到走廊的盡頭,轉彎下樓梯時,我才意識到就在樓梯邊有一扇狹長的窗正對著外麵的花園,隻有站在樓梯的第三、四級時才能透過玻璃看到外麵,而白天我上下樓梯幾次都沒有注意到這個窗戶。

我停住腳,迷著眼朝小窗外望去。月色籠罩著模糊的樹影,模糊的紫藤蘿架,那是我能用白天的記憶重疊的景象。瞬間,我記起穆寒泡的茶,心頭一陣溫暖。

就在我重新陶醉在和穆寒一起度過的午後時光的美妙感受中時,忽然,一團橘紅色的光飄飄搖搖地出現在紫藤蘿架下。燈籠!我的第一個感覺那是一隻紙燈籠,被誰提在手裏,忽忽悠悠地走著。

可是,怎麼會呢?不可能啊!這個時候,這所房子裏,除了我沒有別人了呀!

我用力瞪著眼睛,盡力去看,可是,幹澀的眼球被猛然溢出的淚水淹沒,我本能地閉上眼睛,等到眼睛的不適減弱,再睜開時,窗外的那團橘紅的光已經不見了,紫藤蘿下一片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