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東宮(1 / 2)

承武三十二年,三月初六,大吉日,宜嫁娶。

我與涼寧太子段竟琮大婚,普天同慶。九熙與奉清皆有使者來賀。

天家婚事本就奢華,更遑論是太子大婚。若在以往,從挑選太子儲妃,到調教禮儀,再到籌備婚事,至少也要一年時間。

可今次,時間當真緊急。聽聞為了太子大婚,內務府已在四月之內日夜趕工,將東宮修葺一新,並為我獨建“合暄殿”。合暄殿名字甚好,暄西郡主住在合暄殿中,最是合適不過。

我一身鳳冠霞帔,走過望不見盡頭的大殿,叩拜了天地君親,又經過一係列繁冗的縟節,方算禮成。東宮之內,一片朱紅,皆是大喜氣氛。而我卻如此忐忑又平靜,忐忑我這婚事,忐忑我往後在恒黎宮中的日子,卻又能平靜地預見自己這一生,大體應是波瀾不驚的。

細想來,承武王及獨孤王後亦算是待我不薄。我十二進宮,十四和親,即便離家萬裏,亦是應國太子儲妃,且所嫁之人還是風姿卓絕的楚璃。

後來和親三載,未果歸國,承武王也並沒有將我賜死或放逐,反而遂了我的心願,讓我出家修道,如今又想方設法給我安排了新的身份,許了我太子正妃之位。日後若無意外,我便是一國之後。如此殊榮,對我一個父母雙亡的孤女而言,亦算是厚待了。

獨孤璧琴是自知獨孤一族已遭承武王所忌,再不可能出一個太子正妃或一國之後,於是便打定主意要作出一副賢妻良母的模樣,以此贏得承武王的改觀。而承武王大概也是覺得虧欠我父母,也虧欠我,這才許了一個旁人眼中最好的歸宿給我,以作補償。

合暄殿上的燭火跳脫了許久,我坐在床邊細細思量,直到夜半才等到段竟琮前來。他身上酒氣未除,想是喝了許多。

我靜靜地等著他挑起我的珠簾蓋頭,可他卻立在我身前半晌,毫無動作。我以為他宿醉,卻又不能開口,怕破了禮節。正當我不耐性子之際,忽聽他揮退眾人,對我道:“原本知道父王將你許給我,你不知我有多高興,當夜便在宮外喝了許多酒……”

他說到這裏,卻忽然停住不語,用挑子掀了我的紅蓋頭,又一言不發端了合巹酒與我同飲。我喝下這酒,心中略有不安,卻又因為餓極而不想言語。

他目光深幽地看著我道:“因婚事匆忙,未及仔細布置,委屈你了,”說著便將手中小印放在桌上道,“日後東宮內務便要你多操心了。明日父王還要看我一篇奏章,我去書房,你先歇下吧!”語畢他便喚來貼身太監更衣,除下喜服,換上日常衣物,徑直往書房去了。

我不知是鬆了口氣還是歎了口氣,段竟琮今日十分異常,並不似往日那般待我親厚情濃。我拿起他放在桌上的小印端詳著,是東宮的內務印章,他是要讓我替他打理東宮了。如此也好,他將內務交給我,剛才又說了那番話語,至少給了我太子正妃應有的尊重。這就夠了。

我終是鬆下了拿捏一天的緊張,胡亂將桌上的瓜果吃了一些,便叫漪水服侍我睡下了。

因夜裏段竟琮的那番話,我便睡得有些不大安穩。半夜渴醒正欲起身倒茶,卻驚見黑暗中桌旁坐了一個人。我嚇了一跳,正欲喚人前來,卻發現那人是太子段竟琮。

“殿下怎的還不歇息?”我起身走到桌前問道。

他點了一盞燭火,斜著身子細細打量我。我聞得他身上有些微酒氣,可他眼中還是一片清明:“醜時剛過,你再睡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