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武三十二年,臘月初五,一代梟雄、涼寧國主段祈奕駕崩。臘月初七,太子段竟琮即位,尊獨孤璧琴為太後,並於次年改元敬乾,時稱“敬乾王”。
而我,也在臘月初十那日,以不到二十歲的年紀,成為了涼寧曆史上最為年輕的王後,時稱“暄後”。
“王後難道不關心莫言是何下場?”段竟琮見我獨自坐在合暄殿出神,便淡淡道:“莫言招供說,她怕你在這敏感時刻壞了母後大計,也怕你引起我母子二人失和,所以才未經稟報擅自做主將你暫時軟禁在了離宮之中……”
“莫言姑姑待臣妾尚好,”我淡淡道,“不知王上對她做了何等處置?”
段竟琮聞言有一瞬沉默:“她畢竟是孤的乳娘,又是母後宮裏的老人,孤原意是想將她打發去浣衣局做工,母後也認為孤初登王位,不宜重罰……誰知她在去浣衣局的路上,趁侍衛們不注意,自己觸柱身亡了。”
我雖心中曉得莫言經此一事大約活不長久,卻沒想到她竟然是在獨孤王後和段竟琮願意網開一麵的情況下自己撞柱而亡。也許是她心中亦感到了背叛舊主的痛楚,這才以死贖罪。
如今我既成了王後,便要搬去鳳還宮住了。大約所有的王後與太後皆不和睦,是以這恒黎宮中的王後居所,竟離太後的寧恩宮相去甚遠。初開始我還日日去寧恩宮向獨孤太後請安,後來她大概也漸漸厭倦了我這副萬年不變的表情,便下懿旨免了我的晨昏定省。
如此也好,兩看生厭,不如不見。
我雖入主鳳還宮,做了王後,卻還是個空架子,因為掌管後宮的鳳印,依然攥在獨孤太後手中。如此我倒樂得清閑自在。
敬乾元年,初春剛至,恒黎宮中又起了風波。早在十年前便定下要與北國九熙聯姻的澤福公主段意功,如今已年方十九,然而九熙卻遲遲不提迎娶之事。
原本早在去年,先王就有意要與九熙商討此事,幾經反複,終因他忽然中風而暫時擱置。現下新王段竟琮剛剛繼位,根基不穩,原不想就此事與九熙有過多牽扯,怕惹怒了九熙而壞了兩國和睦。誰知便在此時,宮裏卻傳出澤福公主與輔政大臣、當朝太傅靳巍之子靳梓軒過從甚密的傳言。
公主清譽受損原就折辱了天家顏麵,更何況還是和親公主。事關涼寧王室聲譽,段竟琮震怒之餘,更擔心九熙國知曉此事而生出不快。於是,他當即決定派人前往九熙,與老國主蕭欒商討為兩國盡快聯姻。
原本此事極為隱秘,我一個手中無權、不問世事的王後根本無從知曉。隻是因了段竟琮這道密旨,一向與我幾無往來的澤福公主卻忽然跑到鳳還宮中,哭著求我去當說客勸說段竟琮另覓和親人選。
我自己原就做過和親公主,亦知曉和親公主的為難,澤福與我年紀相仿,又有情投意合之人,我亦不忍心見她背井離鄉。
雖說現下我已被段竟琮視作無物,然思及此處,我還是應允了澤福公主的請求,走了一趟承命宮。
我與段竟琮現今才是真正的貌合神離,他不僅鮮少涉足鳳還宮,就連應酬亦很少命我陪同,若非必要的筵席,他是不會偕我出席的。算來我已十幾日不曾見過他,今日我登門覲見,他亦感到十分意外:“王後今日怎得有空到孤這裏?”
“不瞞王上,臣妾是為澤福公主一事而來。”我亦不願拐彎抹角。
段竟琮聞言麵上有一瞬間的黯然之色,然很快又恢複常態,道:“王後若是得了閑,便想想如何將這後宮治理好,朝堂之事,還是莫要幹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