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已意識到,褚雲深口中所言的“他”是楚璃,便脫口問道:“他曾提及我?他提及我什麼?”
褚雲深聞言又歎了一口氣,道:“那日在冬路你失口喚我楚璃時,我已隱隱猜到你是誰。後來又聽國主提及你的閨名,我已全然明白一切……”
他在亭邊坐定,任由春季微風拂麵:“從前太子殿下曾對我說過,他喜歡的女子,名喚‘卿綾’……”
他說到此處,卻再不言語,隻看著湖麵怔怔出神。
我聞言急道:“僅此而已?”
他轉頭看我,目中十分平淡:“僅此而已。我一個替身,殿下他會對我多說什麼?”
我聽聞此言,忽感心中難過。隻坐在石凳上垂眸不語。
這涼亭,這花園,一時之間,安靜得隻餘風聲。
半晌,忽聽褚雲深又道:“繼黎很理解言小姐的心情。可有些回憶既然是不堪的,那便不要再教自己如此痛苦。斯人已逝,活著的人,對他們最好的惦念,便是忘卻前塵,走一條正路。”
“清安爵錯了,”我抬眸看向他,“對於清安爵而言,那些過往是晦暗不堪的,你才想要忘卻。然而楚璃給予我的,卻都是值得我回憶一生的美好,我又為何要忘卻?”
我站起身來,麵無表情地道:“對我而言,有楚璃在,才是正路。即便他真的死了,我能活在與他有關的記憶裏,便也值了。”
褚雲深聞言似有所想,然我卻未再給他機會出口,隻冷冷道:“今日多謝清安爵賜教。然問津卻仍不能對爵爺的身份感到信服。隻怕來日還要再來叨擾。告辭。”
說罷我便徑直往亭下走去,也不等他答話。
“言小姐,”我聽到褚雲深在身後喚我,“相思甚苦,切莫墮入魔障。”
……
太平閣的日子當真無趣,算來我與蒙紹也有些時日沒有見過了,於是我便尋了四月天裏一個春暖花開的好日子,帶了兩壇好酒,前去十裏街與蒙紹喝酒。
因我住在太平閣中,蒙紹不便前往,是以連瀛便在十裏街給他安排了一座宅子長住,並特許他每月二十日進宮探我。
其他隱衛雖已撤回了涼寧,然蒙紹卻一直在清安陪伴我,雖說他是奉了段竟瑉的王命,我心中到底還是存了一絲感念之意。
這幾日因著褚雲深的事,我心中不大爽利,喝酒便也比往常痛飲了些。蒙紹見狀也不勸我,隻與我一同對飲,教我更覺暢快。我與蒙紹正聊得起勁,葛曉東卻與褚昭昭一同前來尋我。
我心中大感不耐煩,卻也不願將蒙紹牽扯進這些奉清政事之中,便匆匆告辭,與他二人同出。
褚昭昭見我一身酒氣,麵上厭惡神色更重,道:“我尊你一聲姐姐,你卻也要有做姐姐的樣子。我哥從來脾性甚好,從未見他惱過哪個外人,也隻有姐姐竟能讓我哥在府裏摔東西!”
我聽聞此言,倒來了興致,便借著酒勁問道:“清安爵為何惱我?”
褚昭昭聞言,冷哼一聲道:“姐姐明知故問!”
這話我聽得是一頭霧水,褚雲深那日明明神色如常,又為何要在府裏摔東西?
我正思忖此事,卻聽葛曉東道:“昭昭別鬧,先說正事。”
說罷他便轉向我,一派英氣道:“今日是繼齋有事相求,才一路跟著言小姐到此。”
“你想讓我為馬潛說話?”我先一步道。
葛曉東聞言隻搖了搖頭:“馬潛把持朝政多年,又想脅迫國主,萬死也難辭其咎。可是琳兒……卻是無辜的……”
他雖未說完,我已明白來意。那日在布莊我初見葛曉東之時,便已察覺到他與馬琳互有情意。不曾想這葛曉東是如此有情有義之人,竟能在馬潛遭此大劫之時,也不願放棄馬琳。
我雖對葛曉東這樣的人頗為欽佩,然卻仍舊不願淌這趟渾水,便還是一味采取回避態度:“國主已有言在先,罪不及家人,馬琳不會有生命危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