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褚雲深提起師傅,心中一個激靈,這才想起師傅說過今晚要在宴上試探他,不知是否出了什麼狀況。
褚雲深的這一問話極為突兀,我思來想去,隻得回避道:“劉訣是何人,想來清安爵應比我更為清楚才對。”
我這話說得一語雙關,想來他應是能聽懂我話中之意。一來,他曾是楚璃替身,自然應當知曉劉訣是楚璃之師;二來,他如今是奉清清安爵,劉訣是九熙太傅,他又豈有不知之理?
我自問這句四兩撥千斤之語說得毫無紕漏,想來他也無話反駁。
褚雲深見我避而不答,果然未再勉強,隻淡淡道:“言小姐說得極是,是繼黎失言了。國宴尚未結束,請恕繼黎先行告辭。”
今日的褚雲深有些異常。他麵上雖神色自若,然我卻能察覺出他此刻隱帶怒意,大約是在席間同師傅起了不快。
既然他已行禮告辭,不再追問劉訣之事,我自是如蒙大赦。於是便微微頷首,朝他禮道:“爵爺慢走。”
他亦朝我頷首示意,未再言語,返身而回。我目送那一襲白影在夜色中漸行漸遠,心中不禁大為感慨。
今夜這一趟溶清池,我怕是來錯了……
……
國宴過後的第二日,涼寧來使便啟程返回恒京,我並未前往與段竟琮道別。
又過了一日,師傅也要返回九熙,連瀛知我心意,特意囑我相送。於是我便扮作侍女模樣,站在連瀛身側,算是與師傅道別。
“劉太傅此去,請代寡人問候蕭國主與王太孫。”連瀛笑對師傅劉訣道。
“自然,”師傅笑著將手中一個錦盒取出,道,“這是敝國國主的一番心意,特意囑咐微臣,臨去之前奉上。”
此時我畢竟是假扮了侍女,自然是要領了侍女的差事。於是我連忙上前一步,將錦盒從師傅劉訣手中接過。
師傅在遞給我錦盒的同時,已使了眼色示意我低頭查看自己的衣袖,我這才發覺,他竟已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一個彈丸大小的紙團塞進了我衣袖之中。
果然是劉訣,不僅發暗器的功夫名不虛傳,連這探雲摘星的本事也是出神入化。
我不動聲色地接過錦盒,退回連瀛身後。此時九熙眾人業已做了最後拜別,師傅便上了馬車,隨一眾來使浩浩蕩蕩,緩緩北去。
我見此情此景,不禁眼圈一紅。
今次與師傅這一別,不知又到何時才能再見。
我惦記著師傅給我的紙團,一回太平閣便連忙取出來看,但見那紙團上隻寫著八個大字:
“故人已去,好自珍重。”
我想起與師傅重逢那晚,他執意要去查探褚雲深的底細。想來經過這一兩日的相處,師傅已斷定褚雲深絕非楚璃,這才給我留了字條,教我徹底放下。
以師傅的眼力都有此斷言,可見自與褚雲深相識以來我的種種行徑,皆是妄念罷了。如今既有師傅佐證,我那原本就死了的心也該死得更徹底些。
經此一事,我已下定決心,日後再不去招惹褚雲深。
……
師傅離開清安城的第二日,葛曉東便通過蒙紹前來尋我,道是連瀛已下了旨意,馬潛賜鴆酒,留全屍,馬氏滿門麵刺黥文,流放百裏。
我自是知道葛曉東話中之意,無非是想教我保住馬琳。原本經過那夜在馬府與褚雲深兄妹的恩怨之後,我已存了灰心之意,想著連瀛是決計不會放過馬氏了。
然而國宴前夜我與連瀛喝酒之時,他麵上的寂寥之意,卻教我窺得他對那九熙女子的一片深情。
既是情道中人,必知情事滋味。也許,此事還有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