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謹大約是見我麵色不好,又是低低安慰我道:“無妨無妨,君上他老人家身子骨硬朗著呢,能同子言舅舅慪氣,可見也是好事。”
我尚未答話,但聽蕭逢譽已輕咳一聲,淡淡瞥了盛謹一眼,出語笑問:“你在同言小姐說些什麼?”
盛謹聞言卻是如臨大敵,仿佛被他那雲淡風輕的一瞥攝了心魂,忙坑坑巴巴對他回道:“沒……沒……真沒什麼,不過隨意談笑而已。”
我見狀隻覺這一對舅甥感情當真極好,心中羨慕之餘,也為蕭逢譽感到開心。正麵上含著笑,卻忽見褚雲深目光探來,帶著些微冷冽的暗沉之意。
我忽然感到一個哆嗦,立時想起今次來風都的任務所在,於是忙斂了笑意,心中漸漸生出愁雲。
九熙國主、華夏王蕭欒,三歲登基,迄今在位已六十餘年,任內文治武功,不僅將九熙的崇武之風日益光大,更將從前被九州其餘三國稱為“夷蠻之地”的風都,硬生生治理成了如今的禮儀盛地。
一路想著蕭欒即位以來的豐功偉績,我便對此次前來風都商談結盟之事沒來由得泄了底。這樣一位英明君王,我與褚雲深兩人的年歲合起來都抵不過他在位的時日,我兩又豈能輕易從他手中討了便宜去?
再者對於奉清同九熙結盟一事上,我還是抱著遲疑態度的。到時我會否盡全力促成此事,連我自己也未可知……
我垂眸用餘光瞥向車輦內的褚雲深,心中晦澀不明。這一次,恐怕是真的要考驗他了……
我搖了搖頭,想要將這煩亂的思緒撥開,便伸出手撩起了車簾向外看去。如今九州四國的都城我已盡數瞧了一遍,眼見這風都景象,心中也不免暗暗同其他三國都城作了比較。
涼寧恒京地處西南,周圍群山環繞,氣候濕熱。雲陽山、天塹山等將恒京環抱其中,使得恒京成為了難以攻破的軍事要地,然也嚴重阻礙了其商埠發展。如此一來,恒京百姓不免有些坐井觀天,然民風卻也淳樸開放。
應國應天地處東南,靠山傍水,乃是道家所言的風水寶地。再者應國崇文,民風保守,應天城內皆是茶社詩社,處處可見文人風氣。百姓安居樂業,夜不閉戶。然這隻是應國國破之前我所見之景,眼下如何,我尚不可知。
奉清清安乃是水上之城,城內河流交錯,水路發達,如此便也造就了奉清的通商之便。若論起國都的富庶奢華,清安當屬四國都城之首。然正因清安太過安逸繁榮,倒是也教那腐朽之意深入了骨髓,岌岌可危。
而風都同其他三國都城則更為不同。我放眼望去,處處可見巍峨宮宇,雕梁畫棟、古樸威嚴,見者生畏。這是不止一代君主潛心經營的結果,單從方才道路兩側謹慎守禮的百姓來看,這應是一座等級森嚴、秩序井然的都城。
九熙風都,當真名如其城,大氣天成……
思緒這樣浮沉了一陣,車輦已緩緩停下。盛謹當先下了輦,對車內眾人道:“未央宮已至。”
我同褚雲深對望一眼,彼此皆從對方眼中看出了謹慎情緒。此時但見蕭逢譽業已下輦,掀開車簾伸出右手對我道:“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