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津見字:
頃獲手書,盡數具悉。所托之事業已查明,誠如卿之所言。茲已說服長姊前往奉清與連國主一晤,然王祖聞之龍顏頗怒,道須得奉清國書請呈,以後位相待。幸而長姊深明大義,毅然拒之,已於近日輕車啟程,不日將至清安。謹尚在驚痛之中,一時難以消受,是以並未同行。
子言已竭力周旋,未得心意之處深以為歉。暌違一載,彌添掛思,接閱此書,甚為快慰,如見伊人。奈俗事纏身,不得同去相見,惟日日捧書,撫字念卿。縱隔千裏,不負相思,殷盼來日,與卿重晤。
淑珍。
子言字”
許久不見蕭逢譽的字了,那蒼勁雄奇的筆勢力透紙背,倒教我想起了在小奉客棧初識他時,他曾托掌櫃留字條給我的情景。
我迄今仍記得那張字條上的內容——“匆忙離去,不及告別,誠心相交,有緣再會”。
若非因著這四句話,當日他與曾夙在冥渠山間揪鬥之時,我絕不會折馬而回,援手於他。倘若那一次我當真袖手旁觀,揚長而去,恐怕也不會再與他生出其後那些情事糾葛。
我緩緩撫上蕭逢譽的這封信箋,指尖劃過每一個字,心中不由得一陣喟歎。四載時光一晃而過,如今看來他的筆力已更勝從前。“撫字念卿”,而我又何嚐不是“撫字念君”呢?
“縱隔千裏,不負相思,殷盼來日,與卿重晤。”我低低重複著這四句話……蕭逢譽雖言簡意賅,然我卻也能從中讀出無限情味來。
紙短情長,大約便是這個道理。
我珍而重之地將蕭逢譽的這封書信收起,如此低回了一番,差些便要將正事拋諸腦後。我細細分析著當前的形勢,單從蕭逢譽信中所言來看,我那日的猜想的確為真,明亭公主果真便是那位曾與連瀛有過肌膚之親的女子。
而盛謹,也正是連瀛的親生骨肉。
我執著這封信,輾轉反思了整整一日,也不知當如何開口對連瀛提及蕭薑雁前來之事。這雖是好事,然借由我口中說出,卻是大為不妥。
試想我若主動將此事告知於連瀛,他定會想到請蕭薑雁前來是我的主意,進而也定能猜到我是為緩和兩國關係而為。如此一來,他的歡喜之意必然會減輕許多,一個不經意,也許還會弄巧成拙,教他懷疑九熙是刻意示好,對奉清另有所圖。
這般一思慮,我隻好假作不知此事。左右明亭公主進了奉清境內,自會有人稟報於他……
心裏揣著事,人自然也不會好過。因著這一樁,我總是惴惴不安,為免不經意間走漏風聲,我近來一直刻意回避去見連瀛。此外,還尤其不敢麵對待我極好的吳軟音,總是覺得自己於此事上虧欠於她。畢竟連瀛若是見到了明亭公主,想來對她的心思便會淡了。
日日在心裏數著這難熬的日子,月餘後卻終還是要鼓起勇氣去麵對。四月初一,春暖花開,正是清安城一年裏最為舒適的日子,九州第一美人、九熙明亭公主蕭薑雁輕車簡行,僅帶了幾名貼身侍女和護衛,秘密入了清安,來見連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