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言一出,盛謹麵上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神色,沉默良久,卻是突然問道:“你孤身一人前來風都的?”
“是。”我點點頭。
“專程為我而來的?”他又問道。
“算是吧。”我再答。
他用那一雙與連瀛十分肖似的鳳眸審視了我半晌,方又問道:“你許了君上什麼條件?教他答應放了我?”
我並未正麵回答他的話,隻是道:“是你親生父親和明亭公主托我來的,他們很擔心你。其他的,你無需過問。你隻說,你願不願去清安?”
“我若是說,我不去呢?”盛謹冷冷道:“你能奈我何?連瀛能奈我何?”
“你這是在同誰置氣呢?”我質問道:“還是你更願意被軟禁在此一輩子?你心裏分明清楚得緊,此事怨不得明亭公主,她亦不知曉你的親生父親已成了奉清國主。”
“那連瀛呢?”他反問我:“難道他也不知道?他竟能隱忍二十年對我母子二人不聞不問?”
盛謹眼中滿是譏誚與蔑視的神色:“這樣沒擔當的男人,怎能配做我的父親?我看不起他。”
盛謹果然是個自小長在王侯之家的天之驕子,竟會如此誤會連瀛。我斟酌半晌詞句,才開口回道:“不是我故意為他辯解……你想想,他未即位之前,不過是個連自己父母是誰都不知道的孤兒,獨自行走江湖……而明亭公主乃是王室驕女,且還頂著第一美人的頭銜,即便他有心,公主會願意隨他去嗎?君上也不會同意的。”
我輕輕歎了口氣,繼續道:“遑論明亭公主已有了很好的歸宿,這些年來老侯爺對公主很好,對你更是視如親生。如此,他又有什麼能力,去同一方諸侯相爭呢?”
我的目光越過盛謹,神思渺遠地想起了從前連瀛對我提及他母子二人的種種情景,更覺連瀛這二十餘年的相思與愧疚實在甚苦:“你的父親,他這二十年來,從未忘記過公主和你。他一直在默默地關注你母子二人。”
盛謹聞言沉默半晌,目中仍無動容之色:“你是他的義妹,自是要為他說盡好話。倘若他當真記掛我母子二人,何以他繼位奉清國主之後,不曾前來相尋?非要到如今父侯薨逝了,才將事實相告?”
原來盛謹對連瀛竟有這樣深的誤會,我不禁有些愧疚地道:“正因為我是他的義妹,從前我才三番五次聽他提及過公主和你,隻不過他從不曾告知我你二人的真實身份……”
“他心裏其實是很苦的,即便想見你二人,也要顧慮到如今你同公主已在安樂侯的庇護之下生活了二十年,平安喜樂,他自是不敢輕易打擾……”
“至於你說他事到如今才來尋你們……也是誤解他了……其實此事並不是他的主意……”
我看著盛謹,將奉清易幟以來,九熙的步步舉動、連瀛的惱火顧慮、平喬的無意相告、我的意外發現,以及手書蕭逢譽查明此事乃至他為蕭欒所軟禁的前因後果,盡數相告。
這其中的隱情,曲折反複,直教我說了近半個時辰才說得清楚明白。盛謹聽聞了這個中情況,神色果然緩和許多,道:“他這二十年雖獨來獨往,然有你這個義妹,也算是他的福氣。”